苏竞接到顾慕白的传话,是说顾老爷子要见自己,从朋友的聚会上下来,就直接驱车去顾家老宅了。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上一次还是为了顾慕白求情。
心雅在的时候,他几乎是每日的必修课,只为了见一见那个住在心尖上的人。
现在,每来一次,心都痛到无法呼吸。
十几年啊,他每每自残似的来到这里,去过心雅住过的房间,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几乎都是被顾慕白赶走的。
苏家父母去世的早,因为心雅的这层关系,苏竞早就把顾老爷子当成自己的父亲孝敬。
顾老爷子自然也是处处为他着想。
这次顾老爷子找自己的目的肯定又是那件事,苏竞一想到这,攥着方向盘的手指就不觉收紧。
淡雅如月的男子,脸上拢上一层阴霾。
车子停稳,苏竞径直上了顾老爷子的书房。
顾老爷子退居二线以后,整天便是在书房摆弄他的那些琴棋字画。苏竞投其所好的送过几次,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顾老爷子看着他送过去的字画,往往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后,便再也没有送过。
敲了敲书房的门,苏竞温润的嗓音询问道:“顾老,我进来了。”
房间里没有声音,苏竞推门进去。
顾老爷子握着毛笔在白宣纸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听到响动,头都没抬一下:“来了!”
年近耄耋的老人,精神矍铄的完全不见老态。
“顾老。”
“你还是叫我伯父吧。”
从前,苏竞自认为早晚都是顾家的姑爷,哪怕顾老爷子的年纪足以做他的爷爷,那个少年沉稳的男孩还是固执的叫他顾伯父。
心雅死后,不知什么时候起,苏竞又恢复了当初的尊称,称之为老爷子。
雄劲的笔锋力透纸背,顾老爷子手笔,置于笔洗上。坐回楠木倚上。
苏竞识趣的拿过消毒毛巾递给老爷子净手。
顾尊将手巾交还的刹那,苍老却不失浑厚的嗓音忽然道:“你对心雅的感情老头子都知道,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苏竞心头一紧,目露忧光,仅仅一刹那,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一惯的温润模样:“让伯父担忧了,苏竞没事。”
顾老爷子长长一声叹息,拍了拍苏竞的手:“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始终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我们为人父母的尚且要劝自己看开,苏竞啊,你还年轻,不能因为心雅耽误了自己的一辈子啊。”温润的唇角勾了勾,苏竞笑的坦坦荡荡:“伯父严重了,苏竞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是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我喜欢心雅,不管她在哪里我都喜欢,我们认识的时候才多大,将近三十年,那种感情早都刻进骨
头里成为习惯了,您让我突然释怀,说不去喜欢心雅了,那不是如同在削骨割肉吗。”顾老爷子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复,一点也不意外,依旧语重心长道:“连慕白都放下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你对心雅用情至深,我们有目共睹,不管你今后的选择如何,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在顾家人
眼里,你都是我们的姑爷。”
苏竞表情不变,依旧雅淡的秋水一般:“守住心中的那段感情,那个人,我从没想过别人会是怎样的看法,说我忠情也好,固执也罢,我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别人。伯父,您不必再劝了。”
“哎……”顾尊长出一口气,摇头道:“老头子老喽,说不动你们这些年亲人了,都是人中的翘楚,多少人望而生畏,既然说不动,老头子以后就不说了。”
“伯父……”
苏竞觉得有些歉疚。
心雅离世,老人家的心情一点也不会比自己好过,直到现在老爷子还在坚持劝自己走出那份感情,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希望自己过的好。
可是他不能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别人。
心雅就是心雅,谁也不能替代她。
他爱的深爱的沉爱的无法自拔,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如果那一天真的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那才会不习惯。
苏竞起身:“伯父,您担心的,苏竞都懂,如果那天我想开了,或许真的会跟另一个人过日子,但在那之前,我十分沉醉这种缅怀爱人的日子。”
如果不能改变生活,那至少让自己过的不那么辛苦。
这一点,苏竞早就想通了。
顾老爷子无法,也只好由苏竞去了。
离开老爷子的书房,苏竞缓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园里。
远处杜若花开正艳,几只蝴蝶纷飞其上。
小时候心雅最喜欢看蝴蝶了却从来不扑。
有一次他突发奇想送了心雅一只蝴蝶标本,本以为心雅会喜欢,谁知却换来一星期不肯和自己说话。
现在想起来,苏竞也是啼笑皆非。
女孩子的心事,他的确不懂,可那样青葱的年岁,却爱得那样铭心刻骨。
管叔远远的看到苏竞走出来,上来招呼:“苏少爷要找六爷吗,六爷他……”
“不,我不找慕白,只是过来随便走走。”
温厚的嗓音如同汩汩流淌的泉水,凌冽清凉。
管叔笑笑:“那不打扰苏少,您请随意。”
苏竞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前行。
管叔望着苏竞越走越远的背影,默默的摇了摇头,连声叹气。
那个方向……苏少爷是又去心雅小姐的房间了吧。
每次去心雅小姐的房间,苏少爷一站就能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