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下书>恐怖悬疑>皇舆>第七十八章 家国 上

峣儿的脉案每日由华袤送来,他这几年不再像幼年时时常病痛,可心性,却是太过纯善了。

偶尔在明德殿外看他兄弟并立一处,一个来日承接盛世的孩子,一个终将成为末世帝王的少年,颐儿朝日般的英气之侧,峣儿的纯性更显悲凉。

沈攸祯教习的课业不再拘于书经,这几月已常有前朝三代英主的治国策论。

颐儿常出入谨德殿,取回的宫中典藏大都是我从未见过的遗珍。于是,常常是霍鄣览章表,我与颐儿静坐案旁,偶尔相问几言。

城阳王一病数月,朝中不见昭然异动,可其中处处暗涌追寻其源,终归于一处。霍鄣称病期间,朝务中的阻滞致使常有人奏请霍鄣归朝,亦有施鸿奏议霍鄣归政于帝。

而霍鄣自别院归京后亦常不朝,除却几个城阳王的相近之人进高位,施鸿一月里总有一次奏议霍鄣归政。

施鸿秉性质直,然而他之议附者寥寥,有人在看霍鄣将如何对待这个亲自简拔的施鸿,也定然有人猜测他的奏议是霍鄣授意。霍鄣有意放出几处缺漏,而城阳王身后那一位,仍旧无声无息。

近日施鸿几次奏请之后,渐有多人附议。我看过新送来的密报,敛眉道,“你就容着施鸿这般执意要你归政?”

他看着施鸿的章表浅笑,“他是国士,自当容敬亦当礼待。至于归政与否,并不决于他。”

“那这几人呢?”我指着密报中几人的名,“他们当真不是那人的同党?他放弃了左敏俶与姚冉,却用了这些人?”

霍鄣平展的眉心已留下了浅浅的皱痕,他淡然卷上章表,“若是忠心于朝,无谓同党。若是势利之徒,断不可容。而这几人,徒有才具。”

心中蓦然一顿,霍鄣从未如此直白。

那个深明帝术的孩子在他的重重防范下在长辰宫内外设下几条隐线,将全部心力用于除去他。

而霍鄣,他虽掌国柄,可朝中终究并非只霍鄣一人。文武的升谪选罢,土地的水旱,民生算赋,内匪外敌,每一次决断与施行都是极艰难。便是已不愿也不能再坐待,他却不得不将更多的心力用于朝务。

我曾欲助他掌控长辰宫,却屡屡被人寻隙生事,就如那杨符忠,我一再信错人,几乎将自己推至绝地。

那日自长辰宫归王府,我竟不敢将半日里所知尽诉与他。

我闭目长长叹过,却被他轻轻拢入怀,他握一握我的肩,叹道,“是我不好。”

霍鄣岂会不知他不会轻易罢休,他将长辰宫交与我手,我却因我的疏忽与轻信几乎毁了前路,我的错漏如何能归咎于他。

倾身投向他的胸前,我轻叹了,“是我愚钝,再三信了他们。”

那人这次推了城阳王挡在身前,下一次又会是谁?京中还有谁会是他蓄意收入翼下驱使之人?

我最怕身边再出漏洞。

疲乏慢慢笼过身心,脚下一时难以稳住,我无力捺自己的挫败悲苦。这些年里,我总是他的负累,历尽艰险走到今日,自以为已拼尽了心力,仍是被当作他身边最可轻易击中的弱处。若无他周全大局,我早已成为他前路中最大的绊石!

胸口如压了千钧巨石不得喘息,我咬紧了唇不敢出声,惟恐一丝呜咽后便再抑制不住。眼中酸涩,却似已不会流泪。额头抵在他肩下,终徐徐叹出,“你累了么?”

霍鄣压一压我的颈后,却一声长叹,“只要你少些不时的矫揉性情,为夫便无所疲累。”他放开我,抬过我的手作势搭在腕心,“华袤的医术不过尔尔,想霍鄣纵横疆土,百里血骨之前也未曾惊惧,却惟怕你这尖刻急躁。”他指腹轻敲,作不经意的模样扫我一眼,“好在不难预料,用心算着,也可避一避。”

我忍不住笑,反手弹过他的掌心。

未出一月,霍鄣于赵峥立后半载过后始对京枢州郡官吏去繁减冗已渐明晰,这一次,密报牵出的数人皆远离京枢不能再入,先前追随城阳王的几名朝臣尽得罪被罢逐,而城阳王所依附的那人当真忍得住,任由同样依附于他的人或罢或贬,只余一个失了臂膀的城阳王。

同月,霍鄣代天子祭高皇帝长陵,为晋王加双礼,陆翾享皇后尊礼,增调西戍营护卫王府。

这些西戍营军士是从前周桓朝教练出的精锐,加了这百人在晋王府,赵峥便是再有复起之心亦是不能了。

我与哥哥又是数日未见峣儿,今日并非朔望日,峣儿不会入宣政殿,沈攸祯亦会于朝会过后入明德殿为峣儿教习课业整一个时辰。于是我先行入宫,在衍明殿候峣儿与哥哥。

朝毕,霍鄣未出宫,却是入了衍明殿与我一并候峣儿。我与霍鄣静待一个时辰,峣儿课毕随哥哥归来,见了霍鄣竟是怯意分明,拘紧坐在案后垂眸不言。我几次教引,峣儿都是不敢看霍鄣,只不时与我和哥哥说话,午膳亦是草草用了。

无奈只好留哥哥与霍鄣在外殿,我安顿了峣儿睡下,待他睡熟了又叮嘱温安一应琐事。转出,霍鄣负手立于阶上,容色不辨喜怒,“阿瑾已再往明德殿去。”

自归京后我不时入宫陪伴峣儿,沈攸祯亦已不再陪峣儿回衍明殿,只自在明德殿留半个时辰后出宫。哥哥知晓此事,应是去寻他一并出宫出了。

我叹慰道,“峣儿非是怕你,明日你换了常衫,他便会与你亲近了。”

霍鄣静默,行走间脚步沉沉。话虽如此,我如何不知峣儿怕的何止是他的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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