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二十八,京郊大粮庄
年氏、李氏得到福晋的首肯,回到小厅时,耿氏却已经开始发动了。
“嬷嬷说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现在不易再移动,”诗玥脸色苍白,与钮祜禄氏等在门口,“宋姐姐去给耿氏收拾暖房了,等孩子生下来再一起移过去。”
年氏闻言点了点头,探头向门内看了看,略带唏嘘地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就是委屈耿格格了……”
“话说回来,”李氏瞄了诗玥一眼,嗓音微沉,“耿氏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倒呢?武妹妹不是一直在小厅里陪着她吗?”
诗玥一时语窒,刚想俯身请罪,钮祜禄氏迈出一步道,“是我把姐姐叫出了小厅,耿姐姐怕是误听了我们的谈话,一时惊惧下才摔倒的。”
“你们谈了什么?”年氏微扬眉梢。
钮祜禄氏也不再隐藏,抿了抿唇道,“侧福晋何苦还瞒着我们?苏公公在王妃生产时带着丁芪走了,奴才间怎么可能没一点风声?您就跟我们透个实底儿,王爷他,是不是真的生了天花?”
年氏身子一颤,与李氏对视了一眼,沉下嗓音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咱们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们只管在庄子里休养,旁的事儿不要多惦记。否则,主子的心都乱了,下面的奴才不是要翻出天去了?”
诗玥拽了拽钮祜禄氏的袖子,钮祜禄氏低下头,没再多问。
“吩咐下去,”年氏转头冲凌兮道,“再让我听到庄子里有什么闲话,各处的管事一人五十板子,直接赶出府去!”
“是,”凌兮慌忙俯身,带人下去安排了。
暖房里,完颜氏抱着新出生的小阿哥,喜欢的什么似的,“你看这眉毛鼻子,多俊俏!像极了你小时候,等能睁开眼睛,一定是个俊美的小阿哥。”
福晋靠在床榻上,微微抿着唇,神色间颇为平淡,只在扫过襁褓中的小身子时才露出一点点喜气。
完颜氏知道她在想什么,踌躇了片刻后,轻叹口气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不说你嫁给王爷这么多年,单说这嫡子出生,但凡没有要紧到极点的事儿,王爷都不会不回来的。”
福晋缓了口气,低头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刚刚生产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不奢求其他了……不知道耿氏那儿怎么样了,头先长嫂拦着年氏她们,可别耽搁了耿氏生产。”
“你放心吧,”完颜氏向窗外看了看,“刚丫头们来报,耿小主虽然早产,生的还挺顺当。外边已经给她收拾了一间暖房,只等孩子生出来,一起挪过去。”
福晋点了点头,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完颜氏把小阿哥递给奶娘,刚想给福晋盖盖被子,乌雅氏风风火火地由外而来。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完颜氏皱了皱眉,挡住乌雅氏身上的热风,“王妃身子弱,别扰了王妃休息。”
乌雅氏看了看闭上眼睛的四福晋,将完颜氏拉到一旁,“我跟你说,出事儿了。刚我去打听年侧福晋叫丁大夫干什么去了,结果丁大夫根本不在庄子里,连苏培盛都不见了。”
四福晋猛地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道,“你说谁?苏培盛去哪儿了?”
“王妃,”正说话间,诗瑶挑了帘子迈进屋内,“耿格格生了,也是个小阿哥。”
入夜,雍亲王府
四阿哥在一连番的折腾后,总算不烧了,身上的脓包也不再大肆扩散。
张起麟帮着苏伟给四阿哥换了床单被褥,看着苏伟略显苍白的脸色道,“你都忙活一天了,去歇歇吧,这儿有我和张保呢。”
“不用,我没事儿,”苏伟摸了摸四阿哥的脖子,扶着床沿儿坐到了脚榻上。
“你放心吧,主子会没事儿的,”张起麟坐到苏伟旁边,“周院判他们把脑袋都压上了,哪敢不尽心啊。再说,还有前面那十一个例子摆着呢,咱们主子肯定能很快康复的。”
苏伟抿了抿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张起麟缓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今儿个宗人府、顺天府一来倒是提醒我了,咱们王爷的病,不会是真的有人动手脚吧?”
苏伟看了张起麟一眼,双眸阴沉了下来,“十有□□,主子最近根本没往城西去过,怎么会平白染上这种病?”
“可,”张起麟蹙了蹙眉,“我实在想不出谁有可疑?主子的饮食用具都是王府的老人儿负责,若是一个个查下去根本就是大海里捞针啊。”
“不用一个个查,”苏伟向后靠了靠,“我跟主子基本是同吃同住,主子发了病,我却没事儿,说明主子的日常饮食是没有问题的。出问题的肯定是一些我跟主子分开的场合,我去铺子里时,主子去上朝时,再就是主子去后院时……”
“这就简单了,”张起麟一拍巴掌,“主子出门,我跟张保肯定有一个跟在身边的,这几日主子在外都用了什么东西,大体都记得,一个个查下来就是了。”
苏伟转头看了看床上的四阿哥,一手撑住下巴,“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在闷热的暑气中缓缓而过,约莫天亮时,苏伟才靠着床柱浅浅地睡了过去。
“苏伟,苏伟……”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苏伟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冰凉的触感绕上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