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
四月二十一,乾清宫
四阿哥走入偏殿,康熙爷正斜倚在龙榻内侧,敬事房总管顾问行站在一旁伺候着。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四阿哥俯身行礼。
“起来吧,”康熙爷捏了捏手上的佛珠,神情倦怠,“召你来,是有件事儿让你去办。”
“请皇阿玛吩咐,”四阿哥低下头。
康熙爷接过顾问行递来的安神茶,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淑惠太妃身故,太后本就甚感哀戚。今晨朕至太妃灵前祭酒,竟发现灵堂一应陈设,摆供祭品皆十分粗率。这般应付行径,使朕如何对先皇,对太后交代!”
四阿哥轻蹙眉头,康熙爷继续道,“你即刻去往灵堂,整理供品陈设,查明是哪些人督办此事,逐一向朕回奏!”
“是,儿臣领命,”四阿哥并未多言,领了差事直接退出了乾清宫。
顾问行接过康熙爷饮完的安神茶,嘴角象征性地弯了弯,“查验供品的事儿涉及多名朝中官员,工部尚书满笃、署理内务府总管马大学士都在牵扯范围内。这一次,万岁爷可是给了四王爷一个颇棘手的差事。”
康熙爷轻哼一声,向垫子上靠了靠,双眼微微眯起,“太平日子过久了,总有那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朕要不时时敲打敲打,这手就该伸到天上来了。老四的手段朕还信得过,换了那惯会拉拢人心的,朕也不把这差事交给他。”
日精门外
心焦气燥的苏大公公几乎把脚下的地砖磨平了半块儿,见四阿哥总算出了乾清宫门,连忙迎了上去。
“镇定点儿,都多大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四阿哥领着苏伟往宝华殿去,看起来倒还算安闲自在。
苏大公公咬了咬牙,觑着旁边没人了,压着嗓子道,“我多大年纪都这样,你嫌弃我找年轻的去啊!”
四阿哥无奈一笑,伸手在苏伟的后腰掐了一把,“放心吧,皇阿玛召我是有差事给我,不是寻爷的过错。”
“什么差事?”苏伟还是放不下心,“我看魏珠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万岁爷肯定动了大怒了,这时候吩咐下来的差事八成是什么烫手山芋!”
四阿哥嘴角一扬,颇有些自豪的心理,他家苏公公只要肯动脑筋,那份聪明劲儿放到朝堂上都是凤毛麟角。
苏伟被四阿哥看得浑身发毛,伸手拽拽四阿哥的衣袖,筋着鼻子道,“到底是什么差事啊,你倒是说啊。”
“好啦,是皇阿玛让我清查太妃灵堂的陈设供品,”四阿哥敛去了适才的神情,“估计是经办官员轻忽渎职,灵堂布置得太过草率。淑惠太妃毕竟是太后的妹妹,最近太后的身子又不大好。皇阿玛让我理清灵堂的陈设,查明是哪些官员督办的。这次的事儿,内务府和工部、礼部估计都逃脱不开。”
“我就知道,肯定是得罪人的事儿!”苏伟皱起眉头,筋起鼻子,寻思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道,“我记得马齐大学士不是署理内务府总管事吗?那这回岂不把他也牵扯进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四阿哥背过手,神情淡薄,“马阁老大起大落了几次,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更何况,爷既然接了差事,就没有偏颇谁的道理。”
“你就是个木鱼脑子,”苏伟嘟嘟囔囔地跟在四阿哥身后,“这一通下来,那一个月八百两的茶水费是全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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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胤禩与九阿哥胤禟聚在一处,几个祭奠后经过的朝臣也围拢了过来。
“赫大人!”胤禩在一众朝臣的恭维声中叫住了稳步走过的内务府总管赫奕。
“给两位阿哥请安,”赫奕站住脚步,冲胤禩两人拱了拱手。
“赫大人客气,”胤禩走出人群,嘴角微微弯起,“宫中大丧,内务府想是格外忙碌的,赫大人辛苦了。”
“不敢,不敢,”赫奕低下头,“都是微臣份内之事,实在谈不上辛苦。”
胤禩浅笑一声,走到赫奕身前,“久闻赫大人师承王司农,尤善山水宗法,画风独具一格。胤禩才疏学浅,书画尤为薄弱,对赫大人这种工笔大家甚是歆羡。不知赫大人何时有空闲,可否至府上指点一二?”
赫奕神色略顿,末了歉然一笑道,“贝勒爷过誉了,微臣只是附庸风雅,尚不得老师三分功力,哪敢称为大家?贝勒爷身份尊贵,又天赋异禀,寻一名师教导,必可事半功倍。”
“诶,赫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九阿哥胤禟走到两人身边,“我是最知道八哥的,他对书画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京里京外的名家都拜访遍了。碰上赫大人这种雅士,若是不能亲自请教一番,恐怕会一直引以为憾。”
“知我者,老九矣,”胤禩自嘲一笑,拍了拍胤禟的肩膀,“知道赫大人勤于政务,平时也不敢打扰。今日恰巧碰上了,才提上一嘴,还请赫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贝勒爷说的是哪的话,拙才能入得两位阿哥的眼是微臣的荣幸,”赫奕又拱手以袖掩面,眉头微微皱起,此等情境下,他竟不好拒绝了,“若是贝勒爷有所需——”
“赫大人,”贸贸然的声音打断了赫奕的话,八阿哥未及掩饰,脸色一沉地循声望去。
苏伟带着两个小太监,笑眯眯地冲几人一俯身,“奴才给两位阿哥,诸位大人请安了。赫大人,请跟奴才再往灵堂一趟,我们王爷有请。”
八阿哥眉头一皱,尚未开口,只听九阿哥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