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青山,绵绵绿树林。
河边小屋侧靠的青漠山荒芜之地架起一座坟冢,林坚就跪在旁,挪动着膝盖,一点一点的将两边的泥土撒到坟包上。
苏清和秦封站在稍远处看他,他好像哭干了眼泪,这个在外人眼中甚是强健的汉子,在这一天里经历父母离世、胞弟出走的绝望,他蹒跚的拖动着一块稍平整的石板,费劲力气的撑起,将它挪进坟包前的土坑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土。
空白的墓碑立起,林坚两手扶着边缘,眼眸盯着板面,好像一瞬间心绪便空白了。
直到半响后,他低头吸鼻,才收回手,伸出手指在嘴里咬破,颤巍巍地在石碑上,就着鲜血晕染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
苏清难忍的撇过头,不去看这一幕的凄凉,沉浸在悲伤里的林坚早已忘却周围。
手指上的血很快的干涸,他仿若无感的、机械的又在嘴里咬开一个口子,直到五指之上皆是鲜血淋漓,石碑上的碑文才写完。
“父林土、母张氏之合墓。”最后一笔落下像似抽干了林坚强撑的所有坚强,他头颅撑着石碑低头哽咽。
夜里的青漠山格外的寒冷,狂风呼啸而过,头顶黑云压下,如同和着林坚的绝望,轰隆的雷声滚滚而来,大雨蓬勃洒下。
苏清终究是不忍心的,她在雨水中撑起雨幕走到他身后,林坚依旧毫无所觉,然而大雨越来越猛烈,新题的悼字血迹流下已经变得模糊了,惶恐至极的林坚不顾自己狼狈,跪直着身子就牢牢的抱着石碑,口中喃喃,“爹,娘,阿坚保护你们!”
秦封慢慢走到苏清旁边,低头只对苏清摇摇头,此时绝望而哀愁的林坚听不见任何的劝阻。
他陡而转脸看着雨势猛烈的天空,雨水如石子打在脸上,他无知无觉,眼里却满是控诉和恨意。
苏清知道林坚心底在质问老天,他们世代伐木为生,老实本分,为何要受此灭顶之灾,凭什么,他恨呐!
好在林坚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僵硬的扭回脸,下巴搭在石,面上的泪水和着雨水早就看不清晰,但他固执而决然的背影坚不可移。
苏清只得低头摇摇,无力的和秦封离去,转身而望,瞧着他大雨磅礴中挺直的身影,眼神缓缓的移到天上,黑沉的乌云中电光闪烁,大雨瓢泼的势头只增不减,苏清只转了一个眼神给秦封,二人同时提起手,手掌交叉间汇起一圈一圈灵气漩涡,无形之力冲进云层中,厚重的乌云登时四散,雨势渐渐弱了下来。
二人这才收了法术,不再回看林坚,呼风唤雨他们做不到,但稍稍驱散雨势却还可一试。
尘世真情感人至深,可惜对于修真界来的人只作插曲,他们该做的事还是的完成。
走进青漠山深处,瘴气在雨水冲刷下还是在低空隐隐飘荡,深山树林奇形怪状,二人走过,明显有种四周窥视的感觉,只是这种注目感甚是驳杂而弱小,只是几株刚生灵识的树灵,它们意识混沌,分不清世间万物,一切依旧凭着本能,也许千万年后才能慢慢理清意识。
这些活生的树灵并非他们的目标,二人越过群木,直到攀上高崖,瞧见至高点那颗枯败的老树,一步而跃至近前,老树里的树灵已消亡多年,枝干却保持着张扬的姿态,灵目诀汇入眼中,轻轻扫过,那老树却出现的重影,那影子便是魂木,树灵死后留下的神奇灵木。
“就是它罢,这一根魂木足够造起一艘木舟了。”秦封打量了一眼如是说道,苏清点点头同意,拿出魂斧交由秦封。
魂斧入手变化实物,秦封抬手对着重影地步砍下,魂斧劈下一瞬,斧刃荡开灰雾扑向重影,无声的砍伐和较量,灰雾一点一点侵蚀进重影中,这老树魂木迟早回倒下。
苏清站在崖前,负手而望,暗沉的夜空,一望无际的群山,群山彼端便是尘世之人奉为仙境的修真地界。
难怪可生魂木,这一处的居高临下大概很容易让老树承接天道的天地流浆,那是上天的馈赠,赐予众生草木生灵的机会。
时间流逝,乌云散开,密林中传来鸟儿咕咚的感叹,崖顶的魂木在魂斧有一击劈砍中终得支撑不住倒下。
魂木的顶端落在苏清脚边,苏清低头而看,不过是寻常树木的模样,只是通体漆黑,唯有顶头几片叶子发出幽幽的白光。
“先收起来,入武神墓之前在锻造一番。”秦封交代,苏清点点头,广袖朝下一摆便将魂木收进储物间中。
秦封背负短斧,头顶却有飒飒落叶而下,只抬眼一扫,便伸手一指老树示意苏清,“你看。”
老树自树顶开始化为粉尘,随风飘荡而起,粉碎的势头一路向下,最后只剩下树桩,那树桩真好和魂木劈砍的位置正好重叠,而意外的,飘洒的粉尘如有灵性一半转而飞回,形成一条光路汇进了树桩之中,意外的,一颗新芽从树桩一侧钻出,直到粉尘尽失,新芽才停止成长的势头。
苏清讶异,“这边是树灵的轮回吗?”
“或许是吧。”秦封只是轻轻一叹,然后虚环起苏清后背,低头而说,“走罢。”
大雨瓢泊过后的夜间格外的清幽,头顶夜幕已经点亮星光,二人一路走回林家墓地,远远的看见林坚还停留在那里,只是雨势过后、身心俱疲的林坚抱着石碑熟睡过去,就像多年睡在父母卧室之外守候着亲人。
“走罢,别去打扰他。”秦封说。
苏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