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摇了摇头,以头抵着她。柔声道:“我仍是舍不得。”
他固然又聪明又狡猾,可面对着月夕的时候,却是常常要做傻事的。月夕心中又酥又软。更有说不出的感动,目光又混乱了起来。
她缓缓偎入了他的怀里:“好了好了。你放心,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决不会伤及你的赵王,甚至你们赵国任何一人的性命。你只装作不晓得,让一让我,可好么?”
赵括心下踌躇,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月儿。在秦国你救了我,还放了赵王。于情于理,都是我亏欠你的。可是现在……”
他起了身,转过了屏风,用很轻很轻,可月夕却又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道:“菱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要和谁去捉兔子,我本不想管。这西院的侧门,我本也不想上锁。可如今瞧起来,我只能狠下心叫人封了这门。”
他缓缓退到了门边。又低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从来也拦不住。我心中只想当你是思念我了,只是想来见我一面。可我又不能这样自欺欺人。我现在只盼着……”
“月儿。我只盼着你,莫做出让我为难的事情来。”
他推开了门扇,又回过身来。两人隔着屏风,俱都默不作声。那夜旖旎的月光,如今却冷冷地照在屏风上。过了许久,赵括叹了口气,反身闭上了门扇,缓缓地下了楼,出了小院去。
他这一走。好似将所有的暖意都带走,屋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月夕愣愣地。孤身坐在席榻上,仰头瞧着满屋的红绡。
她很想告诉赵括。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可她却不能。
若她的爷爷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只是渭水旁一个垂钓的老头,她一定不会将一切都藏在心里。她一定会扑到赵括的怀里,哭着告诉他一切,让他帮着自己想想法子。
可她的爷爷,却是曾经杀了韩赵魏楚那么多人,曾逼得楚国迁都的武安君,一提起名字便叫六国心惊肉跳的“人屠”白起。
如今的赵国,廉颇不过只是与王龁对阵,都已经显得力不从心。若赵国晓得秦王欲以白起为将,他们会如何应对?若赵括晓得了她是为了救白起而来,他又会怎么做?
※※※※※
自那夜赵括走后,西院的小门果然被封住了。墙外还多了几队赵国士兵,日夜交替巡逻而过。
自然都是赵括安排的。
他自己也说,月夕要做的事情,他怎么能拦得住?墙外的这些人也根本困不住月夕,他只是想用这样的办法,劝月夕瞧在他的一番苦心上,莫要轻举妄动。
这些倒也罢了,月夕倒是有些奇怪,为何赵丹能忍得住一直不来寻她。赵国的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叫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以至于将自己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都撇下了不管。
反而是那位赵老夫人,曾背着赵括,叫了几名家仆来,想将她逐出马服君府。可她也未免太小觑了月夕。月夕不过逗得这些家仆高声了一点,将那群巡逻的将士吸引来,然后……然后便回屋等着院子重归清静便好了。
至于赵老夫人如何寻赵括算账,她才懒得理睬。
月夕站在窗边,笑眯眯地看着楼下,忽地看见有一条葱绿色的身影闪过,跑到了那小门前。
“赵菱。”月夕微微一怔,立刻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她居高临下,看不见赵菱的表情,却看见赵菱用手抓住了上面的铜锁,扯动了几下,大门纹丝不动。赵菱好似有些急了,拼命地去拉那铜锁,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她的手上除了沾满了铜锈,却不能将铜锁扯动半分。
她松开了手,用力地在门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这门锁上了。”
“你别说了,我晓得,”赵菱一边回答,一边拍门,突然愣了一愣,转过身来,瞧见自己身后站了一名白衣的女子,含笑望着她。
“你是谁?”赵菱问道,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小楼,惊诧道,“你住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