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服报的七味药都是寻常药草,小药铺里都有,惟有这最后一味蘼心果,陆老头连声说没有,便把月夕推出了铺子。月夕想着赵子服说“没有便算了”,便也懒得与陆老头啰嗦,只拿了那七味药,借了药罐回店。
她手上有药,却不会煎药。第一次便没看住时间,将药罐子煎裂了,弄得客栈里全是药味。好在这老掌柜人虽迂腐,心地却好,见月夕这手忙脚乱的样子,又叫阿牛帮她煎好了药。
可这药连喝了两天,赵子服却丝毫未见好转。月夕问他,他却只是笑笑,且时不时便陷入昏迷之中。
月夕晓得其中必有蹊跷,不敢耽误,冲进了陆老头的药铺:“陆老头,你卖给我的药可是对的么?”
陆老头个子极矮,眼下听到月夕这样问他,眼睛一瞪,几乎要跳了起来:“这云梦村谁不知道我陆老头?我怎么会拿假药骗人?”
“那为何,我……他……喝了两天药,一点起色都没有?”月夕道。
陆老头身子一缩,坐到了药柜的后头的一张石凳上,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你不说么?”
“我晓得原因,可你这小丫头愣说我卖假药,”陆老头撇嘴道,“我不告诉你。”
他缩在一旁,就像一个小耗子,样子十分滑稽。月夕将身子往柜台上一靠,笑道:“你还不说?”
陆老头嘴巴一瘪,仍是不住地在捋自己的山羊胡。月夕趴在柜台上,伸手轻轻地扯住他的胡子,笑道:“陆老头,你今年贵庚了?”
“六十四,怎么?”陆老头摇头晃脑道。
“没什么,你虽然活了一把年纪了,总也有些没见识过的,是不是?”月夕从怀里摸出了火石,又随手从一个药柜中摸了一把樗白皮出来,火石在药上一击,“腾”地便点起了火来。
药材铺最怕着火,何况现在还是用他的药材来生火,陆老头站起来,急叫道:“你做什么?”
月夕一把将他按坐了下来,又从陆老头下巴上揪下了一根胡须,拿起了一条点了火的樗白皮,这胡须一靠近火,便“刺溜”一声成了焦黑。陆老头看的口瞪目呆,月夕笑道:“你若不说,我便一根一根地拔你的胡子,再一把一把地烧你的药材,看是你的胡子烧得快,还是你的药烧得快?”
“不成不成,”陆老头急得手舞足蹈,“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命根子……”
“那你快说,他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老头一把推开了月夕,踩灭了樗白皮上的火苗,一边跳一边气急败坏地叫道:“你那个药方,蘼心果是君,其余七味为臣佐使。没有蘼心果,这药便什么都不是,你夫君的病怎么能好?”
主药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月夕从前也听靳韦提过,一听便明,立刻伸手又在陆老头的药柜里翻找:“你的铺子里真的没有蘼心果?”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蘼心果,”陆老头忙上前拦住她,大叫道,“这是蘼心果,又不是普通的蘼芜草,我怎么会有,没有没有。”
“怎会哪里都没有,我的蘼心丸便是以蘼心果制成,我至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月夕一摸腰间,空空无物,才想起来,自己随身的盒子,在靳韦的船上时,被他拿走了。又想起里面的蘼心丸早已用完了,祖奶奶最后一次叫人为她送来蘼心果时,确实亦说这是最后两颗了。
若以祖奶奶之能,亦再寻不见蘼心果,莫非这蘼心果果真异常珍贵么?她微微一哂,低声道:“这蘼心果真的哪里都没有么?”
陆老头见月夕拿不出东西,才觉得自己挣回了几分面子,抽着嘴角冷笑道:“你以为蘼心果是什么寻常东西?这东西传说能药死人,生白骨,延寿命,非天时地利相合不能长出。从前秦国骊邑那个地方,水土风日皆合适,每十年还能生那么三四粒。后来听说风土变化,那地方也没了,便连秦国王室都不晓得有没有,我们这样的小铺又怎么会有?”
“哪里能药死人,生白骨?”月夕一时茫然无措,只是苦笑,“不过是疗伤的好东西罢了。”炼制蘼心丸,蘼心果乃是最主要的一味药。自她上山练功以来,只说要蘼心果,祖奶奶便叫人为她搜罗送来。她一直以为这东西便如蘼芜草一般寻常,从来未真当回事,可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功效。可她自己已经将蘼心果都用完了,眼下又去哪里去寻这救命的东西?
她思来想去,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只能放过了陆老头,沮丧地回了房。只见赵子服躺在席榻上,唇白面灰,印堂却真的如那老掌柜说得已经发黑了。
这毒越来越深,再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莫说是蘼心果,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她心中惶遽,脑中惟有慌乱,转眼看到一旁的几案上放了几个杯子,突地心中念头一动,拿起杯子在几案上一敲,成了两半。
她捡起了一片碎片,瞧了半晌,突然就往自己的左掌心割去。
鲜血顿时汩汩流下,她随即拿了一个杯子接着,眼看满了半杯,才抽了旁边的一块帕子扎住伤口,端着杯子扶起了赵子服。
“月儿,你做什么?”赵子服被她惊动,见到她异常的举动,轻声问道。
“你还想瞒我么?没有蘼心果便救不回你,是不是?”月夕笑道。
赵子服勉强笑了笑,微微点头,有气无力道:“救不回便救不回罢,反正这条命也不值什么……”
月夕不待他说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