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祖奶奶……”月夕听赵括一字一字念完这布帛上的字,猛地抬头,“祖奶奶的名字正是芈霜晨,越御风是师父。他们竟然是师兄妹……”
“你从不晓得他们是师兄妹么?”
月夕摇头:“他们从未在我面前提及彼此,我也无从得知他们竟是师兄妹,还……还……有了孩子。”
霜晨月夕,思子心痗。
“原来祖奶奶果然是在思念师父。”月夕喃喃道,“可祖奶奶怎可以有孩子?她若有了孩子,那孩子又在哪里?”
“当年楚威王杀越王无疆,灭越国,改越地为楚国江东郡。楚越两国,有亡国灭种之恨,你师父该是不忘国仇,有复越之志,所以以越为姓。你祖奶奶却是楚人……”
“祖奶奶不仅是楚国人,她还是楚国王室之女……”月夕脱口而出。
越御风若真如赵括所猜,是越国后人,不忘灭国之恨,自然不会与楚王善罢甘休。芈霜晨却是楚国王室之女,她瞒着父兄与越御风私定终身。这样的一段情事,两国仇恨间夹其中,怎可能有善终?想一想都替两人觉得后怕。
月夕一颗心不住地“怦怦”而跳。她晓得祖奶奶的身份,自然就晓得了她与师父从未成眷属。这都还罢了,她是两人的后人,可两人当着自己,竟能十余年不闻不问,宛如陌路。
若曾亲密无间,真的绝未言悔,又怎会至此。月夕只是默然,抬眼瞧赵括,他亦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月夕用手轻轻掂着锦囊,轻轻一扯,才发现锦囊竟然完好如整,未曾打开过,显然还未有人看过其中之物。
她心一横,用牙齿咬开了上面的缝线,打开了锦囊。里面隐约露出了布帛的一角,赵括伸手便抽了出来。
他展开布帛,上面亦写了两行字,两人一起凑了上去:
“害我父兄,杀我爱女月夕。从此死生休咎,各安天命。
不及黄泉,不复相见。”
一样的笔迹,甚至连写信的布帛的质地都是一样。可前一封书信,尚是温婉恳求;而这一封却意冷情销,言语之中,傲然决绝。几乎叫人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出自同一女子的手笔。
两封布帛,两段文字,起承转合间,是一个女子伤心欲绝的故事。
“师父,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么?”月夕和赵括惊惶对望,只觉难以置信。
“他们的女儿……祖奶奶为何也唤我做月夕?她是因为她的女儿,才待我这样好?”月夕喃喃道,“祖奶奶真是心狠,她竟真能说的出便做的到。”
赵括剑眉一挑,疑惑地望向月夕。月夕低声道:“祖奶奶三年前已经过了世,她果真未再见过师父。师父如今也……将近油尽灯枯,才叫我来霍太山为他取这两样东西的。”
“可你祖奶奶心中分明还惦记着你师父。否则又怎么晓得你师父离开了霍太山旧居,去了云蒙山。若她真的恨极了你师父,她为何叫你上云蒙山?”
月夕愣了半晌,才道:“我初上云蒙山时,只说了自己叫月夕,师父便问也不问其他,就收了我做徒弟。你说的对,师父虽未瞧过这锦囊,可其实早晓得自己有个早夭的女儿叫月夕,也清楚我是祖奶奶身边的人,才留下了我的。”
“他们两人定都吃了不少的苦。祖奶奶平日里那样风光,师父也总是一副淡泊世外的样子。可谁也不晓得他们两人心里,藏了那么多的委屈。”月夕黯然道。
霜晨月夕,思子心痗。
多年前的一个月夜,那叫霜晨的楚国女子,无怨无悔,委身于自己的情//人,为他生了一个叫月夕的女儿。而又是那个女子,誓言两人不及黄泉,不复相见。
可她终究是无法忘掉那人罢?
否则,何以她白发苍苍之际,酒醉未醒之时,仍是会念着这一句呢?
“国恨家仇,累人无极……”赵括长叹道。分明是两个有情//人,却因这两国之间的争战与仇恨,以至于如此决绝的境地。莫非国恨家仇,真的会变成这世上最难逾越的一道屏障,轻易地阻断世间的绵绵情丝么?
月夕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她本蜷在赵括的怀里,忽地伸手地抱住了赵括。赵括一愣,顿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紧紧地抱住了她。
月夕抱着赵括,双手越抱越紧,丝毫也不愿松开。她心中又是渴望,又是恐惧,脑中杂乱的思绪纷迭而至,几乎叫她无法呼吸;她只强行按捺,静静埋首伏在了赵括怀里。
国恨家仇,累人无极。她与赵括两人,可能逃得过?
赵括在月夕耳边唤她:“月儿……”
月夕一声不吭。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一宿未眠,此刻见了这两封布帛,又如同亲历了许多陈年旧事。她身心俱疲,竟不知不觉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赵括轻轻抬起她的脸,见到她双眼紧紧闭着。他轻叹着抱起她,放到了铺榻上。她睡着了,身体柔软如绵,缩在赵括的怀里,仿佛他温暖的怀抱便是这与世隔绝的幽谷。
赵括轻抚着她的脸盘,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不晓得她如今的梦里,梦见了什么,可有他在梦里?
他低头埋首于她发间,她的蘼芜香在鼻端弥漫开来,比那任何胭脂的香味都要浓郁,都要迷人。
这天上的月儿,此刻终于真真正正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可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盛衰轮转,无日或止。
他又能抱得她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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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月夕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