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菁抬头,神情凄恻地伸出双手轻抚他的脸颊道:“其实竹青也很怕死的,但你说得对。”她犹豫,默了一会,才温软着眉眼,笑意柔丽如同五月里初绽的春花,“你不会害我的,我相信。”
若你还是从前的泓澈。
她怎么能忘记,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是他将自己推入绝境也是他亲手救自己出绝境。
瑛酃凤目曼柔,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此时冷风将旁边摇曳的烛光一瞬吹灭,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变得夷曼不清,只有如贯温熙的嗓音在耳边幽然响起:“等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终于等到了手刃仇人的这一日。我也一样,等这一日已然多年。”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从去猜测瑛酃的用意。他需要的东西,她会双手为他奉上。今日若不赌这一回,以后一定会后悔。哪怕最终的答案不如自己所愿,也好过一直这样糊里糊涂,互相猜测。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可她偏偏不甘心。但凡能做的她都会去做,她已承受不起太多的失去。
莫菁匆匆抄小径一路跑,四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晏褚帝的队伍此时大抵已经出发,她拽紧藏在袖中的药粉,在思考如何去笮桥,路上难免会遇到杀上四方山的叛军。
不料这时从灌木丛里出来了一个极快的黑影,等莫菁反应过来,那闪着泠泠冷光的刀锋就已经驾在她细白的颈间。
莫菁垂下眼眸盯着长短刀上还残留着的意思血迹看。心里头后怕,好险,若方才她刹不住步伐,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血溅青锋了。
荭莺冷笑道:“你果然是中车府令的人。”
莫菁稳定心神后抬首望向荭莺,觉得这位平日里可亲的姐姐如今竟如此陌生。
“方才你与我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试探我的么?
荭莺肃容,唇边却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我只是想给许久已有的疑惑一个答案。为什么罚跪那日会有内务府的人给你解围,以为只是进宫前你的家人打点的。可是后来细想,从前你被如意咬伤手用的膏药,手上戴着的双扣镯,一桩桩的事堆积起来若说巧合不是更难让人信服?但我的确亲眼所见亭洲王的人被灭口。而常春几人却不知所终。”说道此,荭莺的目光黯了一下。
莫菁沉默,她想起方才殿里七零八落的尸体,料想荭莺也知道常春几人现下凶多吉少,忍住心痛,避重就轻道:“我是去过亭洲王处,也并不代表什么。”
荭莺点头,“是。但你活着出来了不是么?”
她目光暗含痛意:“竹青,如今你还要说你与中车府令毫无干系么?”
莫菁逃避似地躲过荭莺的目光,不甘道:“你大可放心。东宫太后起事与中车府令并无关联。”
荭莺收回搁在她颈上的长短刀,轻叹一声,缓声道:“你还真是不清醒。起事与他无关。可这样大一件事,你敢保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当中谋算过么?”
莫菁哑口无言。
荭莺又道:“东宫党一起事,莫氏与班太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莫氏家主再有顾虑,他也不得不举兵响应。莫氏家主追随东宫太后多年,当年能跻身四大家族之列,当中少不得东宫党助力,今时今日已然骑虎难下。
而香氏呢?成了君上必须倚重依赖的势力。日后若能平息叛乱,东宫太后一失利,便再无人可钳制中车府令。三大家族本就无力与香氏抗衡,莫氏,李氏失去了主力,此消彼长之下,谁得益最多显而易见。”
她不解地追问:“我是身不由己。可竹青,你是有选择的。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与虎谋皮。”
莫菁坦白:“你背弃东宫太后而选君上。固然是念及与君上自小到大的情分,那东宫太后呢?她也是你的主子,情分也有。细想来,你是为什么而甘愿身犯险境,本质上我与你并无不同。”
荭莺惊得后退半步,满目的不可置信,莫菁见她反应,只有心底无限苦涩在放大,痛苦地闭上眼睛躲开那如刺针芒的注视:“你莫看不起我。若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情感该向着谁,我必不想如此。我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心。”
荭莺回道:“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她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收回目光缓缓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才平静道:“罢了罢了,真是可笑。如今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我若再生事端,必定会引起相互猜疑。我不会将你与中车府令之事告知君上,你自己好之为之。”
话音刚落,后方直直射来几羽冷箭。荭莺极快地拨出长短刀在手中舞动,轻易便将那几羽冷箭挡下。将刀归入刀鞘后,回身对莫菁道:“叛军已经上了四方山。如今看来,中车府令是无意让你随王驾行了,现下你有何打算?”
莫菁心下暗想,原是将自己当成了瑛酃的内线,若荭莺也注意到了她与瑛酃之事,晏褚帝心细如尘,未必没有察觉到。她抬头回道:“去笮桥。”
四方山上两方混战,此时天已微微亮。莫菁与荭莺两人藏身在不远处灌木丛里,荭莺手疾眼快地解决了几个追逐而来的叛军,一面将擦干净的长短刀收回入鞘,踅身望向此时盯着笮桥口的莫菁问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的行踪已经让叛军发现了。他们很快追到这里来。你来此处做甚?”
莫菁凝神正细想,听见荭莺语才抬头,指了指笮桥的方向:“把通向庭山的路断了。”
荭莺一惊,低声叫道:“你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