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晴空万里，今儿个是个好天。
寻常住户早早地把被子衣物都晾在了院子里头，让阳光驱散走布料里的潮气，把棉花烘烤的蓬松暖软，摸起来舒服极了。
方先生家偏偏例外，房门紧闭，院子里空荡荡的。
张怡拎着大包裹的东西走到方先生家门口，见这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发怵：方先生貌似没在家啊？
来都来了，总得先敲敲门，张怡走上前“咚咚”敲了几下，房门先是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身段清瘦的年轻人，十岁模样，眉目清秀，一身朴素青衫洗的发白，见客人是张怡，少年如两笔浓墨一般的眉毛微微一皱，眉尾却迫不及待地向上扬起，流露出略微的惊诧和莫名的欣喜。
“你们……”目光中稍微流露出了一些疑惑，不过念及张怡为村里作出的贡献，还是笑着道：“快请进，进来坐。”
方先生依次叫了一遍，最后伸出手拍了拍秦折的肩膀，算是亲昵，但秦折则是微微一笑，虽然年纪比方先生了几岁，却不输丰神俊朗。
原本方先生在他眼中是个温和的邻家大哥哥，但是想到以后他就要做自己的先生，督促自己学习，一时竟然有了些不适应。
不过比起柳梦生的戏谑，至少方先生温和得多。
一家人进了屋，方先生的娘刚好从里屋出来，笑盈盈地招呼道：“快坐下歇歇，我去泡茶，昨儿个刚摘的桃子甜得很，得洗几个让你们好好尝尝，不嫌弃的话，再拿着回家。”
张怡刚好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堆在门口，闻言笑道：“大娘，您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这些伴手礼您先收下，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儿，您别忙活了，快坐下再聊。”
方先生的娘远远一瞅，圆溜溜的酒坛里盛着自家酿的桂花酒，干净的白布里裹满了夹着枣泥、豆沙的糯米糕，竹篮里放着炒的喷香的瓜子花生，麻布袋子里装着半死不活的山鸡和野兔，是秦生赶早上山逮的，虎口大张在鸡脖上一掐一扭，活蹦乱跳的山鸡转瞬就僵直不动了，几发自己削尖的竹箭射出去，一只只肥硕的野兔就收入囊中了。
方先生的娘面色一变，慌张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家里啥也不缺，这些东西不能要！”
“哎，大娘，你就别客气了，收下算了，这是拜师该有的礼节，我们虽然都不是什么文化人，这点礼数还是懂的！”张怡爽朗地笑道。
一旁的方先生正在写字，细白的宣纸上才写了两行端正的柳楷，耳朵却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听到“拜师”两字，他把毛笔一放，转头问道：“是秦折要来读书
了吗？他也不是比我少学问，只是没赶上科举罢了，你们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呢。”
“还是要的。再过几年，就该娶媳妇啦！现在读书人才吃香，好找媳妇，放心我家这只知读书的呆秀才，一定会尽心尽力。”方先生的娘在一旁打趣道。
秦折听了，害羞地缩在一旁，不好意思说话了，他年纪，哪知道什么娶媳妇的事！还什么都不懂呢！
“大娘，您就别开折的玩笑了，他害羞的都不说话了，您要答应了折拜师的要求，以后我每周给您送去酒楼里的供应，行吗？”
张怡脸上笑意盈盈，两颊梨涡浅浅，到底是个美人，令人顿生怜爱。
“哎哟，这么可人儿的姑娘，哪敢让你来干苦活，把你捧手心里宠着都来不及呢。秦家的孩子拜师可以，您家这礼啊，我可不能收。”
张怡故作嗔怪地撅起嘴：“大娘，这枣泥糕可是我起早做的，您不尝尝我的手艺就要拒绝吗？”
“好歹都是我弟媳的一片心意，又不值几个钱，你就收下吧。”秦氏也装模作样的也在一旁帮腔。
“得得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吧。”方先生的娘摆了摆手，终于也不再客套了。
张怡看了眼秦折：“虽然你和方先生已经是故交，该有的礼节还是要的。”
秦折愣了愣，也没有在意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事，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先生！”
方先生并没有将秦折扶起来，他清的秀脸庞上此刻充满了严肃，笔直的站立着：“读书之前，先要学会做人，免得以后只会了舞文弄墨的本领，却读不通圣贤留下的道理。今日伊始，你我约法三章，若有违反，我将永远不认你这个学生，你可否答应？”
“悉听先生吩咐！”
“好。其一，戒追名逐利，读书可以出仕，但不能只为做官发财；其二，戒贪得，贪得必酿罪恶；其三，戒急于求成，读书重在安稳，得定心。”
“谨遵先生教导，此生铭记，不敢遗忘！”
方先生面露笑意：“起来吧。”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相互攀谈起来。
只有秦折久久不肯言语，目光失神，若有所思。显然，方先生的一番话，宛若醍醐灌顶，给予他极大的冲击。
虽然他也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但对于人情世故的处理，自然是不如方先生和柳梦生的。
回家的路上，张怡拍了拍秦折，笑着叮嘱道：“以后，可得跟着方先生好好学，知道了吗？”
“嗯！”
1=老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