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塌上那女子的模样收了眼底,又瞧了她半晌,悄声离开。
成书睡得不甚安稳。
一个活了七万年的神仙不需要像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天却格外困倦。
入梦又极其快。
他的隽秀面庞上瞧不出丝毫挣扎。可他却实实在在被梦魇住了……他仿佛在与云末初见的地方,独自行了尚远后,冷着脸杀气腾腾的白衣女子拿着剑对着他,他笑,道:“你欲待我如何?”
那把剑在白衣女子的手里贯穿过他的胸腔,白衣女子冷笑蔑了他一眼,他整个袍子被染成鲜红的血色。
那把剑在他胸腔里微凉,他蹙眉,痛感像千千万万只带着利牙的噬魂虫齐齐咬嗜他的骨肉、魂魄,他趔趄一下,抬眸那白衣女子却飘然不见。
再转换,他行行走走甚长时间,不知再寻找什么。可就是觉得他要找寻何人,心口处还流着血,疼的紧,睡着的成书便抬手捂上了心口那道疤,沉沉的哼了声。云末睡不着,觉到身后那人走了后便起身到了屋外,想至空的时候就瞧瞧天空,怎么那人刚走,思念就缠她缠的紧。
在屋外只立了片刻便听到成书屋内传来的低声闷哼,压抑感十分强烈的痛苦声,她走近了几步,敲了敲门:“上神?”
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便瞧见素衣袍子的神仙面目极为痛苦,左手覆盖在心口的地方……那是?云末秀眉一凛,她伤了他两次的地方……
他被梦魇住了?什么梦竟让他如此痛苦?
不待多思考便施决入了他的梦,若是成书平日的梦,论是云末修炼再多年也无法入他的梦境,可今日他心神恍惚,又被至空施了入梦决,因着梦里的内容,故而防卫不甚以往。云末冷眼跟在成书身后,那平日里高高在上风姿绰约的神仙,如今看来甚是狼狈,一身素袍子满是血迹、秽物……行走间甚是落魄……他在自己的梦里,何以如此这般……
他看到悬崖峭壁处一个鹅黄色身影,他唤一声:“云末……”
云末冷着的一张脸终有了些许表情,诧异又是了然……梦见的……是她?原来他果然知道了……
那鹅黄色身影回眸,笑一下,眉眼弯弯,“上神我是清夜。”
他往前跑过去,那鹅黄色身影却向后倒去,依然看着他在笑,他跟着跳下去,“云末!”
他似乎忘却他是个神仙,只匆忙、无措的想要抓住那人的手,他碰到她的指尖,那张笑着的脸却又变成那张冷漠美艳的脸。
云末就像个画外人般,看着成书那般拼了命想要拉住坠崖的她,眸色微动,只一瞬便又冷静如毫无波纹的湖面,瞧不出甚思量,她垂眸,唇无声轻启,道:“不必伸手救我。弃了吧……”
却不想那在成书梦里坠落深渊的“云末”同时开口道:“不必伸手救我。弃了吧……”“不!你抓住我的手,快!”
云末却一抬手绕开他的手,转身向无丈深渊扑下去,他瞳孔猛然一缩,心窝处又是一疼,再也瞧不见那白衣女子冷漠的脸。
他任由自己身体坠落,丝毫不恐惧,没有要救自己的yù_wàng,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明:她不在了,我独自苟活,也了然无趣……
云末双眸紧盯那素色袍子的神仙在自己的梦里那般不在乎自己的命,终是抬手救回了成书……
成书本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也好奇梦里的自己丝毫没有求生的想法,再转眼却安安稳稳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眼眸一抬间看到那熟悉的白衣衫子飘然一角没入旁边一片林子,赶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云末出了他的梦,他瞧见的那个白衣衫子正是她的衣衫。
成书从梦里醒过来……
耳边一句又一句:“不必伸手救我。弃了吧……”
“不必伸手救我。弃了吧……”循环似的在他耳边重复,无甚清晰,仿佛刚才那不是个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太过真实……真实到那每一个字都像那把冰凉的剑再一次刺进他的心口。
相识至今,她从未给过自己任何幻想或者一丝一毫的念头,可即便如此,她从来不需开口,他的满腔热忱、他的整个世界,都奋不顾身的奔向她,从来没问过她需不需要,哪怕她拿剑对着自己,那颗心,也从来只有她一个,没有犹豫过。
成书叹口气,心又想,若是现在的清夜,一直都这样陪着他,什么都不需要给他,因着云末的魂,他甘之如饴……
若是她心意改变,无需万年,哪怕一天的真心以待,不负此生……屋里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睡前手中的书也被风刮过去了好几页,那是本民间野记,书皮上泛黄的字迹《苍茫游记》,正巧刮到一页,他瞧了瞧,抬袖点了烛火,书被拿起来,停着的那页记载的是一只母梅花鹿妖与一猎户相爱的故事。
那梅花鹿妖修行千年,一日化了原身在林子里睡觉,那猎户却不知梅花鹿是妖怪,一箭正中梅花鹿心脏,梅花鹿只觉微微一痛,睁眼只见不远处一麻衣粗布的男子持着一把弓对着她,那男子骇然,竟没有死,箭上,弓松,一柄箭又落在了梅花鹿的脖颈处,男子惊诧,这鹿,竟不躲,两箭均是要害处,一丝血未出,也似未伤着它分毫。
怪事……他自幼打猎至今,从未遇到这般怪的事情,难不成?成精了?再定睛一看,那梅花鹿两只甚是美丽灵动的双眼看着他,眼里颇是埋怨,他心生愧意……
“我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