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皆是为我好。”
弋黎笑笑,转身,半躺在塌上,阖了眸子,幽幽道:“那我便不偏心了,你们一块跪着吧。”云末几不可见撇了撇嘴,不讲理!哪有这样子的,她跪的远没有至空心服口服,挺着脖子,像是怄气一般,一张平日没有诸多表情的脸上皆是不服气与气愤。至空心里笑了笑,安安分分跪着,又摸准了师父心疼云末的心思,悄摸摸施法在云末膝盖下放了两个软垫。
弋黎自是了然,装作没瞧见悠然摇着扇子打着盹。云末也没想到,她入弋黎上神座下第一日,就被罚了跪。跪着跪着也就想明白了,倘若她能注意到跟着他们的几个土匪,也不心血来潮买老人家的枇杷,或者不把这件事告知至空,那么后来的事,就都不会、抑或可以避免。
倘若……他们没从地府出来……
她不敢想……
自己一条命自是无谓,可却拉着只当了她一日的师兄至空成了野鬼。她怎能做出如此之事来!感觉到云末神色不再“嫉恶如仇”,弋黎缓缓开口:“买的枇杷呢?”
云末正在悔过,忽然听到方才教训她贪吃的师父的声音,撇撇嘴,是谁贪吃啊。
至空忙从袖中将变化至小的两筐子枇杷拿出来,弋黎嗅了嗅,心道:真香。
接着便自顾自任由他们跪着提着两筐子枇杷前去洗果子了。
云末偏头,“是我连累师兄了。”
“无妨。原是我思虑不周。”云末又想起方才师父所言:除去闯地府更好的办法。低声问道:“师傅所言,更好的办法?”
至空目光跳了跳,接着面不改色道:“偷。”
一个字讲的正义凛然让云末怀疑,师兄所言这个“偷”是她理解的那个嘛?
迎上云末怀疑的目光,至空给自己打了打气颇为泰然自若道:“若是不闯,凭我对地府的熟悉程度,必能不惊动那两只凶兽与阎君,你我混进里面,将顾婆的魂魄偷出来,算起来,时间、伤亡程度、胜算都要比闯更可行。等到他们一伙子修为浅又糊里糊涂的鬼士发现,可能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
云末斜了一眼至空,记起方才谁说自己愚笨的?这样心思缜密,哪里与“愚笨”二字沾的上边?不过他说自己愚笨,却并非是谦虚之词,可见他在师父所言“更好的办法”时,抑或再早一些,就想到这“更好的办法”了。
她又不由问:“若是闯,多大胜率?”
至空似是微不可见笑了笑,“十分。”
“十分封顶?”
至空点点头,云末笑了笑,这便是真正的不自谦,“十分”自信啊。
她又问:“你对地府很熟悉?”
“闯过一次,那里大约几万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云末听到弋黎刻意发出的脚步声,不再说话垂眸跪着。弋黎捧着一盘子枇杷,施法剥了皮,边走边吃着,正欲说话,一道甚是熟悉的声音传来:“几万年才来你这做次客就拿枇杷招待我?你吃的倒挺好。”
弋黎白了一眼,将果子放在塌上的桌上,回道:“要来就上来,站在山下等我去接你?”
说着拂袖解了这山上的屏障,坐在塌上面不改色的继续吃枇杷。
云末终是觉得跪在这里来客人着实不太好,便问道:“我同师兄到别处去跪?”
“不必。就是兴师问罪来的,你们走了,他倒理不直气不壮了。”
云末和至空还未来得及思量,一道身影已然入了洞,“瞧你说的,我来看看你不成?何来兴师问罪之说?”他师兄妹跪在地上竟未抬头去瞧,弋黎微笑瞧着,果真是他的徒弟,有大将之风。不错不错!
云末眸子淡淡只看到那身影衣衫一角极素雅的淡蓝色掠过她的视野,声音听上去与师父年岁相近。
“哼,来瞧我?我这苍台山是安了门?上了锁?才让你这万年都未出现在我这?”
“嘿,这收了徒弟说话如此夹枪带棒?也不怕他们笑话!”
弋黎这才收了收。冲云末与至空道:“见过润元上神,唤他师叔便可。”
云末与至空抬头,“见过师叔。”
这位润元上神,虽是一直在笑但是却让人心生疏远,不似弋黎瞧起来冷冷淡淡的,性子却是极柔和极热情,相处起来也甚是舒服。他含笑看着至空与云末,若有深意道:“你这二位徒儿,真真是年少有为啊。”
云末一惊,莫不是?阎君?可阎君哪有穿着如此素净又瞧起来这般和善,还是位上神?
阎君?按她的想法,应该是,长相凶猛,可以说“凶神”了,最起码,也得穿件黑袍子吧。
眼前这位坐在塌上又拿着枇杷吃的起劲的俊郎神仙,离阎君二字相差甚远……
而且……她三个时辰前才在他地盘打了场架,现在他吃着自己买来的枇杷?很是……戏剧……
至空就淡定极了。万年来他对弋黎再了解不过,虽是平日疾言厉色,护犊护起来,怕是三界,不,六界内无敌手。
弋黎满意的笑了笑,颇得意道:“那可不,我的徒弟。”润元阎君接着笑道:“厉害到若他想杀了我那两头凶兽,掀了我的地府,怕我也奈他不可。”
弋黎笑的自若,“我这徒儿没别的本事,就是知进退,自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在师兄你的地盘动土。”
润元指尖摩挲着桌角,目光放在果盘上,“不敢动也动了。”
弋黎板了板脸:“还不快向师叔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