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遥有些压抑感,吐了口气,他无意间寻到那猴子的前尘过往,真真另他心疼,断尾之痛、失了修为之苦、等待、寻觅,他望一眼成书,他同他相交数万年,从未见过他失神至此。
元遥望向内室:“倒也真是个痴情女子。”
情?为了他短短十年的人间之伴,值得么?成书到内室望了眼清夜,此刻睡得很安详,她流泪,是因为那些难以忘记的痛苦么?是因为长久漫长的等待么?在梦里走不出来也是因为过往太痛苦了么?他究竟给了她什么?
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成书脚底有些虚浮,道了句:“你好生看着她,我去去就回。”元遥望着那素色衣衫消失,只怕,早已情恨深种却浑然不知。成书到地府,没了平日里的好脾气,一言不语两手空空往里闯,小鬼们瞧着来者不善也试探着去拦,打头阵的被成书两指一挥灰飞烟灭以后再无靠近之徒。
阎君的心腹方秉钧在殿里侯着,阎君润元上神把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给了他,他与成书曾有过一面之缘,是成书飞升上神的会宴上。
“上神来此何事?着人通报声自到上神府里去便可。”抬手不打笑脸人,方秉钧深知。
“你可记得有只猴子曾在此不投胎之事?”
不肯投胎的多了去,他却记得清夜。因为清夜等了三十年,因着猴子十分有灵性,也因着那猴子身上的仙气。
“禀上神,记得。”
成书负手而立,道:“可曾有法器让那情景重现?”
自不是凭空为难方秉钧,地府法器众多,成书也听的一两件,定不是难事。
方秉钧福身,“禀上神,自是有法器,然须那猴子的物什方可重现,猴毛或者猴血。”
成书眯眼,正好,省的他再去找孟婆,这里血腥味以及怨气太重,他不想待太久。“去唤孟婆,让她带着从那猴子身上取下的尾巴,劳驾。”
定是传话的人把成书描绘的像要血洗地府,孟婆捧着那有青色印记的尾巴,噗通跪在殿中,哭也似的道:“上神饶命,上神饶命。”
成书瞥一眼,淡淡道:“阎君当真是好官,由着下头的小鬼们随心所欲,想要尾巴取尾巴,想要脑袋取脑袋。”
阎君也知道孟婆的勾当,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罢了,阎君不在,方秉钧自然不会为了她开罪位上神,忙道:“是吾等疏忽。”边招呼道:“来,打入畜生道,轮回三世。”
成书本想三世都算便宜,又一想清夜的漫长等待,回眸道:“罢,一世便可。”
“多谢上神饶命!多谢上神!”
回时镜中,那只猴子在奈何桥徘徊、等待,成书认得,清夜是只漂亮的猴子,尾巴末端独特的一指青色印记。他看到她断尾时疼到昏厥,却不肯叫一声的模样,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坚毅。她踏入奈何桥跳下转世道时的一行泪水、那个无谓的背影,成书不忍再看,转身而立。
他带着那只漂亮的尾巴,离了地府。无名山山脚下是成书为凡人时亲手搭建的茅屋,成书唤了土地引他到此处。
依山傍水之地,花草树木凭着成书在此生活残留的仙气长得格外好,成书坐在屋里,一尘不染的屋里,被修葺的极好的茅草屋里。方才土地道,有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千年来常来,待一个下午或者一个晚上,打扫房屋、维修房屋。
千年来常常如此。
只是不晓得那姑娘为何独自落泪。
成书选择忘记了那段记忆,自己亲自养了十年的猴子死了,自是难过。故他记不得清夜,可在清夜浑身是伤躺在他门前时,他还是把她抱进了屋里。
成书在那屋里坐了一夜,他仿佛能听到清夜成为孤魂野鬼时在房间外在黑暗里抽噎的声音。他知道的,知道孤魂野鬼不去投胎会有怎样的后果,那些都不是清夜该经历的。清夜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攥紧了她随身带着的黑色荷包,一个从来都想不起来是何缘故而在的荷包,但那就是她的,很重要的东西。她从未怀疑。元遥再进去看清夜的时候,塌上只有张字条道:多谢。
当真是什么品性的神仙便能养出什么样的,哪怕是妖。
清夜回了闲池阁,阁里无人。她安安静静取纸、研磨,抄写诗经。在书桌前蜷缩成一小团睡得并不安稳,她最近做梦太频繁。成书披着露水和清晨微凉的空气回了闲池阁,他半跪在那一小团鹅黄色衣裳前,看着清夜埋进衣袖剩余的半张脸,她又在流泪。
梦里面是一袭黑衣之人,他离去,梦里的清夜哭的撕心裂肺。
她是在成书怀里醒过来的。
她微微愣了几秒,刹那就红了脸,匆忙从他怀里跳下来:“上神何时回来的?”
成书眸里含着光,柔声道:“回屋去睡。”
清夜笑,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昨日吓坏上神了吧,清夜向上神赔罪。”说着乖巧的行了礼。你自是不必,终是我欠你的。成书把茶叶渣子倒掉,添了水放在火上烧,清夜则在把昨日未写完的诗继续写完,上好的碳火忽然发出“啪”一声,成书同清夜都把目光放在火上,片刻后又视线相迎。
清夜看着成书,她寻了那么久的男子,她费了多少心血才能与他共处一室,哪怕他仍旧只当她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妖。她初为猴,与他无名山山脚下相遇,他瞧着她被猎人的捕兽夹所伤,出手相救,给她种了大片的果树,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