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神格修正计划各实验域内投放的试验体,在回溯至本体后,也将带回在虚拟实验环境中的全部记忆。而这种对本体的种种影响与改写,也即是实现所谓[神格修正]的必要手段。
历经六十余年来共计数万次的修正试验后,身为普通人类的南所具有的弱点与缺陷都几乎已被克服或剥离殆尽,她本以为自己已进无可进——直至编序第γ)-b号实验域出现。
两次试验,两次失败。在这个全新的实验域内,她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曾于阿图塔特星门领略的壮丽的流星雨,曾于裴缇亚神庙里聆听的不死者之圣谕,甚至曾于不可探测的虚空涡洞旁凶险逃生的经历……因为这一切也都曾发生于她真实的过去。
南出生于未开化的北境亡灵星域,纷飞的战火令其流离失所,在仲裁所下设收容孤儿的白圣堂内度过了童年;待潜能觉醒,通过考核后,她便被编入岑所在的小队,作为见习审判官与其并肩战斗,数度深入险境;而在岑被指定为准神格后,她又先后于翳影军、星国共治委员会内担任要职,并最终成为谛圣厅之首。
“这是第一个,以真实背景与逻辑为基准运转的实验世界,复刻了我前半生的绝大部分细节。”
她相信岑安排这一切是有理由的,所以她来问一个答案。连续两次失败,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似乎处处充满影射的类真实世界里失败,让南隐约感觉到自己已走入了歧途。
“实验世界的构建依据,或来自于这个宇宙遥远的过去,或源于其它被观测到的平行宇宙。它可以是历史,是未来,是幻想,但从来都不是我们当前所存在的‘真实’。你打破这个规则的理由,我暂且不去追问。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专注地凝视他,在对方绮丽的绿瞳深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岑,这是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实验域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其实这才是她更关心的问题。
“虽然有着相同的身份,相同的面容。但那不是我,”回视着她,岑终于开口了。“只是我——意识的投影,而已。”
那语调令人遐想,也充满未知。
听到岑语意暧昧的否认,南垂下眼,笑了笑。“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有贤者殿的授意,炬明厅绝不敢以你我所存在的世界为背景,以涉及你我过去的隐秘为逻辑线,构建实验域。”
每一代主神格在脱离肉身导入贤者集团之前,本身都是位居当代最顶尖行列的潜能种,视界可辐射人类星国全域。而成为意志体后,依托迦蒙灵场的稳固与放大,他的灵辉甚至可以延伸向更广袤之地,触及人类未涉足的宇宙更寒冷与更黑暗之处:
不朽者基地,泰亚虫族与蒙特卡瓦翼虫族母巢,冬眠者起源点,博德兽人主星,旅行亡者坟穴……与比寒冷更冷,比黑暗更黑的【虚空涡洞】。
这洞察一切的力量是如此浩瀚且磅礴,以至于“恢弘的宇宙遍布谜题,而谜底也正时刻处于贤者殿注视之中”——正如天启教圣传之物,《阿特西斯圣典》卷首语所言。
作为人类历代圣徒、贤者、勇士与先驱的集群,超凡智慧的共身,这个星国,正置于贤者集团支配之下;这个宇宙,于他们毫无秘密可言。
她神格修正试验中的每一处细节,不受自己掌控,但必定可被他所左右。
面对南的坚持,岑倒也没有继续否认。“你的神格修正已进入最后阶段。”
“是。”如果有障碍,便清除;如果有弱点,便摒弃。她正是以这样近乎残忍的方式,一步步更加靠近那个最被星国需要的,最理想的自己。
“你前进道路上的最后一座障碍,它不可被摧毁,不可被剥离,不可被改造,不可被清除。而除此之外,完成神格修正其实还存在另外一种方式,”他的话,依然如天启圣徒解释教典般语焉不详,“但究竟该怎么做,却只能由你亲身实践了。”
“真实世界隐喻着什么,而‘我’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他微笑着,“你明白的,不是吗?”
他低下头,她抬起头。漫长而寂静的对视里,她回避了这个令她感到久违的失控的谜题。
“你当时又是如何解决的呢?”南轻声问。
“我?”
“告诉我,我想知道。”
“在成为人造的神明的路途中,阻碍与弱点,我都不曾有过。或许也曾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动摇过我的意志,但最后,它们都被我亲手抛弃了。”咏叹般温柔的语调,刀锋般锐利的话语,“你也一样,南。如果不能令我满意——”
“便不被我需要。”
他很少回忆过去。但抛却肉身,以意识体的形态获得永生的那一刻,却永远不可能被他从记忆里抹去。
主神格导入集团,犹如一滴水汇入汪洋。他被无上的喜悦与宁静包围,意识网路于某一点引爆,迅速扩张,与其它神格建立起紧密的联结。由此,他得以共享这份属人类历代最闪光灵魂的超凡智慧。
覆盖星国疆域的灵流导路即是他的骨骼,遍布星国角落的灵场装置即是他的脉搏。意志即血液,灵辉即躯体。他的心脏于阿琉尔外星轨上跳动不息,只要那双向外宇宙眺望的眼不曾被阴翳遮蔽,那么整个星国于他而言就没有秘密。
这个以他为奇点而诞生的意识宇宙无限膨胀,越过遥远的星国边界,向更远处进发。渐渐地,有除人类以外的生灵出现于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