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秋水此刻前进的方向正是迎着晚照的斜阳。
这时的阳光一点也不刺眼,活脱脱就是一个流油的咸蛋黄。秋水都可以正面直视,只是看久了再看其他地方,容易出现一个黑黑的暗影。
下午约申时,阿香才把秋水所要的一应之物,都送了过来。
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叫过焦展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详详细细的解释清楚了,又听着焦展鹏准确无误的复述了一遍,这才起身上马,去赴宋哲的“调虎离山”宴。
…………
离金家口尚有一里多地,秋水就看到了宋哲牵着马站在路边。
看到秋水的马过来,还有一百多米远呢,宋哲就开始弯腰鞠躬。
这孙子真做的出来呀!
要不是昨天晚上,自己亲耳在南芦村,听到他和里长的对话,秋水搞不好就还真的相信了,他对自己的赤胆忠心。
待到秋水的马快行至自己跟前,宋哲小步快跑,弯着腰,满脸堆笑的,谄媚着说道:“多谢千户大人赏光,大人您先请”。
秋水心说,客套话我也会!你这是要跟我比较一下谁更虚伪吗?
他大喇喇的一摆手,故作豪气的说道:“大家都是同胞兄弟,何必这么见外?来来来,同胞理应并辔而行!”
让这么个人在自己后边,秋水还真放心不下。
…………
宋家还真是阔气,一桌子菜,有一大半秋水别说吃,见都是第一次见。
桌椅板凳、餐具碗筷,无一不是精品。
总共四个人吃饭,旁边就有五六个丫鬟老妈子候着,随时准备帮着分餐递毛巾,还有三四个或拿或抱着各类乐器,弹奏的曲子“咿咿呀呀”的,秋水也不怎么能听得明白。
经宋老爷介绍,秋水知道了坐着他左手边的那位是莱州府同知(正五品),今天是专门被宋老爷请过来为秋水陪酒的。
从宋老爷的角度看,自己这面子给得足够大了。
虽说现在秋水是从四品,比莱州府同知从品级上还高出一级。
可明朝的官员比的是权力大小,而不是品阶的高低,山东都司指挥使,正二品,见到正五品的同知,那也照样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
你武将官做的再大,那也就管你手底下这些兵。文官就不同了,虽说人家现在只是同知,不是直接管你,但文官是有上调到六部的可能性的,到时候,你是升是降,甚至是死是活,全在乎这些文官的一念之间。
把在将来有可能决定你命运的人,请来给你陪酒,宋老爷颇为得意,心说:“你说我的面子大不大?”
从管辖区域来说,即墨只是莱州府下属的一个县而已,而雄崖所却只是即墨营下属的一个千户所,你雄崖所不还在人家莱州府的地界上吃饭吗?
但是,宋老爷发现自己错了……
这莱州府同知一见到秋水,从椅子上起身的速度堪比屁股着火,拱手致意的恭敬就像是见到了吏部尚书,那腰弯的幅度比虾还大!口上一个劲的说道:“原来是秋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秋水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同知赶紧满脸堆笑的提醒道:“秋少爷,我们在王太医家见过面……”
秋水真没印象,但他的确去过王太医家两次。备不齐王太医是怎么夸自己的!
好吧!既然你对本少爷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想到这里,面对同知让过来的主位,一屁股,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宋老爷站在一旁一脸的懵逼……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莱州府同知不时会讲一些官场的趣闻,言语之中净是什么“济南府某某某、京城的某某某”,说的随意之极,名都不讲,都以字来称呼,就像是说从小长到大的邻居一样。
宋氏父子在一旁敬酒赔笑,不亦乐乎。
只有秋水像是刚从监牢里边放出来的一样,什么话也不说,运箸如飞,可劲的造!
同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喧闹的酒桌突然一片寂静无声!
席间气氛开始略显得有些尴尬……
宋老爷好像是为了化解这种尴尬,满脸堆笑对着秋水说道:“千户大人从上桌到现在,不发一言,莫非有什么心事?”
秋水拿眼一撇宋老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心中暗念道:这可是你自找的,他朝着酒席一努嘴,问道:“敢问宋老爷,这一桌酒席值多少两银子?”
“这是草民从西关西阁里大街的雁回楼订的头面酒席,价值十五两。”宋老爷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无限的自豪。
当然,这也足够他自豪的。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大家子吃上大半年的啦!
秋水马上开始苦着脸,满面愁容,唉声叹气起来:“我吃着这么好的酒席,想起了我那帮还在雄崖所的同袍兄弟们,他们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觉得对不住他们,所以心情难过呀,故而一言不发。”
说着话,还作势拿起手边的毛巾,擦拭眼角。真的好一副伤心的表情!
宋老爷颇有点措手不及,稍加思索,他即刻明白了秋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在敲竹杠啊!
秋水直勾勾的盯着宋老爷,生怕宋老爷没有领悟过来,他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缓缓的说道:“所以我有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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