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阳心里想得明白也不想再揪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掰扯个没完没了,他今天就是来跟沈庭雍乃至家里的沈老爷子表明态度的。
李博阳和沈庭雍面对面坐着,腰板挺得直直地,目光平视于他,显得十分认真,他说,沈家的股份儿我已经交到母亲手上了,等过两月后正式成年,我会拜托母亲委任经理人代为出面,之后的生意经营和打理以及年底分红和盈利的提成都会由他经手,您不必再跟我说其他,我的态度几年前您就该明白,现在和您说这些也是希望你和老爷子别误会了我的意思。
看他模样,竟是连经手沈家的生意都不愿意的样子,沈庭雍不由眉心一皱,看着李博阳的眼神很是不悦,甚至在开口时语气竟少有的痛心疾首起来,他对着李博阳面色沉重道,我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怨,但我始终是你父亲,你该知道,为人父母的没有哪个会不想着自己孩子好的……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话儿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不仅是为你自己,难道你就没想过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堂堂正正地在继承沈家吗?……
李博阳闻之好笑,平淡反问,难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该我的那一份儿?
父亲怕是忘了……我姓李,不姓沈。
从一开始就不是。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李博阳其实并不是没有怨恨过沈庭雍的,虽然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不太明白怨恨一个人的真正意义,他只是想着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我没有?大概像李彤这样外柔内刚、事业心强的女人,在事业才刚起步的时候,她能给予李博阳的东西确实太少太少,仅是一个父亲的身份她就给不了。
到后来,李博阳是懒得再去想沈庭雍和他之间的关系了,只因为李彤一句很随意的话,她说,一个父亲能给你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姓氏,你姓李又不姓沈,要个父亲来干嘛吃?
这理虽歪,不过当时李博阳认真一想,反倒觉出几分道理,便是在其他小朋友面前也能一本正经地纠正,我姓李,跟妈妈姓。
-------所以我不需要父亲。
既然在李博阳曾经最需要的时候沈庭雍已然没有了用处,到了现在,李博阳是真没想出来沈庭雍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和他打亲情牌?更何况是拉着他李家整个家族是掺和到沈家这滩浑水里。
面对油盐不进的李博阳,沈庭雍只有沉默,他微垂着眼睑,静静没有出声,只在两人要就此别过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李博阳,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两人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窝有着一样幽深的眼神,李博阳看不透沈庭雍眼神里的复杂,而沈庭雍也不过被眼前的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一时有些回不来神罢了。
口袋里的手机大力震了下,李博阳掏出来垂眼一看,再抬眼,眉宇眼梢就多了几分暖意,他伸手接通了电话,也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只唇角一弯,脸上便浮上一丝怎么也掩盖不去的笑意,又和电话那边人虚应两句,挂上电话后,连和沈庭雍道别的语气都显得轻快许多。
博阳……沈庭雍叫住他,有心想说什么,但踌躇几秒,到底还是轻叹一声,朝他笑着摆摆手,道,回去路上小心些,有空来家里坐坐。
李博阳面色顿了顿,停了一秒,才语气自然地应了好,他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多加了一句,您也路上小心。
从小不曾抱过、不曾养过,更不曾亲昵亲近过的孩子,到如今还能这样温和从容地笑着问好,说来,沈庭雍也该觉得满足了。
不过一摊子陈年烂账,现下能明白说开实在是再好不过,只是这世间却并不是所有事儿都能像李博阳如今这样,只用摊开了说开了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就如,张鸿雁和郑荀,也如郑荀和马阮阮,如今又多了个弗兰克。
因着那公路工程的原因,最近张鸿雁和郑荀接触的机会也慢慢多了起来,只是为着那弗兰克横插一脚还能跟前跟后地蹲守,导致郑荀和张鸿雁相处起来反倒不如从前的和睦安宁,不过郑荀的气度修养到底是修炼出来了,哪怕弗兰克于他而言再是碍眼,自始至终,郑荀还能对他维持温和礼貌的态度已是显现出他极强的耐性和隐忍,这让弗兰克得意他吃瘪之余又不免心惊。
旁人在说二男争一女的时候,那语气总难免带着几分艳羡和嫉妒的,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张鸿雁只觉得真他妈烦。
和弗兰克自不用说,当初张鸿雁既然能带着她一块回来,就是现在张奶奶和张大山一家子都对弗兰克的表现很有几分认可,在这点,张鸿雁的选择已是十分明了,就连弗兰克因着张鸿雁所表露出来的姿态,心里欣喜之余也有了几分底气。
而郑荀自打从监狱里出来为止,他对张鸿雁的态度就一直很暧昧不清,你说他真对张鸿雁藕断丝连念念不忘吧,但他被张鸿雁无情拒绝的时候,可没见到一丝沮丧和难过,但若你说他对他没意思吧,这一年一年又一年,只要一回国,那郑荀就跟狗鼻子似的前后脚闻着味追过来,也不说多热情,就是时不时到你面前晃一晃,且行事间极有分寸,就连张鸿雁这么眼里不揉沙子的暴烈脾性都没能找着机会对人发一通火儿,借着这茬儿将人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