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夫妇到下午用罢晚饭才从江宅告辞,顾敬远看得出来,顾氏夫妇对此次的拜访颇为满意。
顾敏悟还跟顾夫人道:“明日你去找个官媒,看个好日子,把事情定下来吧。”
这个时候,顾敏悟说的“日子”,自然只能是他们上顾家求亲的日子。
早在两年前,顾敬远归家之时,两家就有了默契,江月儿是一定会嫁入顾家的。只是当年顾敏悟重病在身,不宜提及亲事,再者,江栋尊重妻子,也不愿女儿的终身在妻子不在的时候被定下,才拖延到了今日。
平常顾敏悟从来不主动提这件事,顾家的其他几人心里均是有数:顾敏悟当年辩才出众,但他两年前跟江月儿交手几场,均败下阵来,要说他没一点心结,顾家人可不信。只是碍于面子,又加上江家的恩情,才不好提及。
具体便表现在,江月儿每次去信到梅州时,顾家人只要一讨论江家的事,顾敏悟总会找借口不让其他人说下去。
顾敬远心说:阿婶这几年管着月妹,原来还有这意外之喜。
顾夫人一点意见都没有,趁顾敏悟有兴致,当即敲定求亲的各项细节,又说起江月儿,与自己女儿道:“你没事的时候多去江家找你江姐姐玩,她每天一个人在后宅,想来也无趣得紧。”
顾淑芬细声应了。
顾夫人心中忧虑:这个女儿刚出生不多久,家里便遇到大变,祖父母先后故去,父亲流放在外,顾夫人重病之下难以支撑,顾敏悟的祖母,也就是顾淑芬的太|祖母原本怜惜顾淑芬年幼无依,把她接去养在膝下,但顾家其他房的人恨顾敏悟这一房连累了他们,没少纵着儿孙私底下欺负她。到顾夫人身体稍微调养好些,把女儿接回来时,她已经养成了怯懦胆小的性格。
顾夫人这么叮嘱顾淑芬,也是想通过她接近江月儿,看能不能对女儿的性格有所影响。
没错,虽然江月儿那年在她面前把她丈夫骂得一点情面都没留,顾夫人非但不恨她,反而还很欣赏她。只是她禀性柔弱,面对凶凶的江月儿,本能有些惧怕罢了。
而且顾夫人觉得,本性难移,那样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哪是关上两年就扭得过性子的呢?
顾淑芬不知其中内情,一家人说了些其他话便各自歇下。
第二日早上,用罢早饭,顾敬远特别自然地跟顾淑芬道:“今日我送你去江家吧。”
顾淑芬半张了嘴:“什么?”她昨晚只是随口应下母亲的话,预备过两天找个时间约母亲一道再去江家,没想过第一天去了,第二天再接着去江家。这样连续拜访,不好吧?
关键是,这个哥哥从回家后不是忙于科考就是忙着给父亲侍疾,他俩其实不熟啊!
顾淑芬还在发愣,顾夫人忍不住微笑:“容宝来送阿芬也好。”
这个儿子,从来都是从容淡定的,刚刚说送阿芬时,那紧张的小表情,顾夫人还从来没见过。即使是为了儿子,顾夫人也愿意成全这两个小儿女。
于是,半个时辰后,江家又一次迎来了顾家人的拜访。
借着送妹妹的理由,顾敬远总算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姑娘。
而且这次都是小儿辈的拜访,来往的又是杜氏最喜欢最放心,从小看到大的阿敬,她只在花厅里坐了坐,便借口有事,让几个孩子自己说话去了。
顾敬远就看江月儿原本还双手交叠坐得规规矩矩的,杜氏一走,她咳嗽一声,听见莲香笑眯眯地跟一个老妈妈道:“雷妈妈,我刚刚想起来,我给小姐绣的帕子上,那黄鹂鸟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呆板,要不,您跟我去看看该怎么改改?”
那个从江月儿进门起就跟在她身后的老妈妈先与江月儿道:“若是小姐没有其他吩咐,我就退下了。”
江月儿视线微低,细声答句:“妈妈且去吧。”
看妈妈跟莲香都离开花厅之后,荷香自觉站到了门口,她整个人马上就活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顾敬远:“阿敬,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顾敬远想想她刚刚的样子,也有些心疼:“阿婶还真给你找了个教养嬷嬷?”
江月儿唉声叹气:“可不是?你不知道,我阿娘这两年多可怕。我除了卫老爷找我的时候能出去透透风,其他时间都被关在屋里绣嫁……绣花,绣花!”
她红着脸,急忙改了未说完的那句话。
顾敬远抿下唇边的笑意,问她:“那你这两年绣活做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江月儿明显蔫了下来。她假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个大男人家,说什么绣活?对了,我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新鲜事?”
想来,是做得不怎么样了吧?也不知道,嫁人的那天,这丫头的嫁衣穿不穿得出手?
顾敬远这一想,就刹不住了,直到江月儿不满地哼了一声:“阿敬!”
顾敬远收束心神,拿出昨天在城门边得到的戏票,与她说了看免费戏的事。
江月儿果然不知道,她拿了戏票,惊喜不已:“我就是前两个月跟老爷随口提了提,他居然真的拿了银子请你们看戏啦?”
顾敬远一猜,就知道这样的事里少不了这丫头掺和,问她:“你跟老爷说了什么?”
因为有两年前同行的情谊在,这两个在私底下称呼皇帝也非常随意。
江月儿正要说话,看见旁边微张小口,有些呆呆的顾淑芬,顿时警觉:“顾妹妹,你不会把我们的话往外说吧?”
看着娴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