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吴王府中,悠扬缠绵的箫声传来,却更衬得夜色哀婉凄清。
一曲毕,靠在树杈上的公子贺随手拿起酒坛仰头猛灌,就像兜头泼来一盆冷水,打湿了那暗紫的锦袍,酒香传得很远。
他是知道楚宣四处寻访方士的事,也很容易猜到他是想复活楼玉笙,公子贺自然也明白,楚宣是清醒过来了,不再为人控制,他就干干脆脆不再让人烦扰阿缘,就看着阿缘去找楚宣,他知道,阿缘一定会阻止楚宣的,这样,楼玉笙才永远不会被楚宣打扰。
可是,他心里还是羡慕着楚宣,可以这样无所顾忌,为了那个女子,尽了所有力气,丝毫不理会武帝的愤怒。
这世上,也就只有他皇曾孙,才敢这样无视武帝。
他也多想像楚宣那样,为了能让楼玉笙复活,倾尽全力,哪怕倾尽天下,可他不能,一旦他这么做了,他连替楼玉笙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多羡慕楚宣啊……
公子贺自嘲地笑,忽然,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但等他有了这样的意识的时候,已经看到那白衣男子携着一女子翩然而至,惊的公子贺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
好在他反应及时,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站好,待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却又掩不住失望地自嘲一笑。
“贺大哥。”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嗓音,清脆明丽,透着那么一丝丝软糯的依赖,
公子贺身子一僵,竟不敢回头去看,怕回头去看,不过一缕幽魂,那,还不如不见。
商敏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不知究竟怎么个情况,但从公子贺的反应来看,莫非他就是阿决的亲爹?
楼玉笙已经走到公子贺面前,摘下面纱,露出那清雅绝伦的容颜,面上笑容温婉柔和,“贺大哥,是我,我回来了。”
公子贺仍是怔怔的没有反应,半晌,终于有了反应,第一反应却是看她的脚下……
楼玉笙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一头黑线。
公子贺看着她脚下的黑影,清晰浓黑,忽然,他笑了,浅浅淡淡的笑,释然,释怀,又仿佛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悲凉。
他看着她,良久,温声道,“回来就好。”
目光,蓦地移至她怀中的襁褓,微微一怔,继而转眸看着她的肚子,平平坦坦,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只有,淡淡一笑。
……
这时,易帆却忽然眉头一皱,连告别都来不及就要匆忙离开时,却已经来不及离开,又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再离开。
明月高悬,月华清幽冷淡,那容颜绝世的清冷女子,像是从月宫里步履从容而来的仙子,骤然出现,脸上表情如寒霜,一抬眸,眸如星光,冰冷凝萃,渗着丝丝冰雪般的寒意。
她面无表情地扫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易帆那两缕飘渺的白发,启唇,冷若玄冰,“易帆?”
易帆淡淡的笑容中透着点无奈,“正是。”
“我寻你许久,随我回山复命。”阿缘冷冷吐字。
易帆微微一凝,道,“可否宽限两日?”
阿缘眼皮不动地冷漠道,“我出山已半年,方才寻到你,再允你两日,又是半年,你若再作恶,我之罪过。”
楼玉笙虽早已猜测到阿缘要找的人就是易帆,但也是此刻才证实,心中不觉难过的很,只是她也知这是他们师门的事,她一个外人,并不好插手,只是见易帆想要宽限两日,想着他帮了她那么多,她也该为他争取的。
“阿缘,易大哥也许有要事要办,你就再多等两日吧……我,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不会再跑的。”
阿缘冷冷看她,“他保证尚且无用。”
“……”
楼玉笙不禁气闷,许久不见,怎的还是如此无情。
阿缘不再看她,又对易帆说道,“勿令朋友为难,走吧。”
易帆微微叹息,对楼玉笙说道,“玉笙,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机会,我定当再来探你。”
楼玉笙觉得难过地很,易大哥帮她那么多,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帮不到他,想了想,她说,“易大哥,你还有什么事没做,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完成。”
易帆微微一笑,他未了的事,便是楚陵让他杀了楚宣一事,虽然楚陵临时放弃了,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再起这个念头,只是,若他此时随阿缘回去,想必此生都再没有机会离开,所以他方才的宽限两日,其实是想继续逃跑的借口,没想到楼玉笙却愿意为他求情,如此,他真的有些不能再杀了阿决的亲生父亲呀,果真是仁义两难全,无论怎么做,都要违背对另一人的承诺……
“我未完成的事……”他温柔的目光落在熟睡中的阿决身上,缓缓道,“就是没能看到阿决长大。”
阿缘冷淡地看了眼那孩子就移开目光,递出一丸药给易帆,楼玉笙一看就急红了眼,“你给易大哥吃什么?”
“师门之密,无可奉告。”依然是冷如冰霜的语气,仿佛她们从不曾相识。
易帆柔柔一笑,“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闲适地吃下那丸药,随阿缘离开,阿缘正欲离开,忽然顿住,头也不回地冷冷说,“楚公子欲让你借尸还魂,你需得想办法阻止他,否则一旦成功,你将承受魂魄离体之痛。”
不过眨眼间,凄清的院子里,便没了他们的身影。
楼玉笙很难过,下意识地把阿决抱得更紧,眸光低垂,声音轻喃,“她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