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勾着嘴角,笑了笑,然而就在那双眸子即将变成血红的时候,青年眼底突然爆出一片冰蓝的颜色,接着他捏着那朵花收回手,在彼岸花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神色淡然地说了一句:“谢谢。”
老和尚一直握着扫把的手一松,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彼岸花身上的光亮尽褪,那双眼睛又失落地黯淡下去。她有些不高兴地一挥手:“你走吧,让梅三娘用完花以后也不要还给我,那朵我不要了。”
陈安心抿着嘴唇,没再说什么,冲和尚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花海。
身后,彼岸花失望道:“花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人,就这么走了。那个会弹琴的妖怪也好久都没来了。”说完看向老和尚,“老和尚,就你肯一直陪着我。”
老和尚不想提醒彼岸花那个会弹琴的妖怪已经被她变作了花海的花泥,拿着扫把又开始清扫花海里那些惨死枯骨的怨气,笑着道:“我们佛家有一句话。”
彼岸花偏头问他:“什么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彼岸花听不太懂,只以为老和尚是说要一直呆在这里陪她,无神的眼睛弯了弯:“你真好。”
花海外,梅三娘看到陈安心果真拿了两朵花出来,大喜,忙招出那副画道:“你要是着急就先从这里出去,等我办完了是我亲自去谢谢你!”
陈安心手上拿着木盒,看着梅三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彼岸花,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你要这朵花做什么?”
梅三娘视线胶在花上,表情变得缱绻:“我的一个故人说,要见了这花,才肯去投胎。”
陈安心没再说什么,看着梅三娘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转身走进了那道画里。
周围白光一闪,场景又回到那条小巷。陈安心一步步往外,等走出了巷子以后,脚步一顿,然后往小巷最近的那间房子里看去。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安静下来,远方是更夫打更的声音,整个酆都像是笼着一股无形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那间房子窗户是用纸糊的,很古老,里面的灯照出人影,是两个大人和一个缩在墙角里的小女孩,小女孩手上还拿着一根吃到一半的苹果糖。
陈安心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宝贝不要怕啊,只是剥个皮,一眨眼就好了,不会太痛的,妈妈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要是不这样做,等你十八岁以后皮肤溃烂就来不及了。你看,妈妈给你挑了一张最漂亮的皮,你喜不喜欢?”
接着,是一阵磨刀的声音,和小女孩不知道被用了什么方法堵住的,细弱的惨叫。
鼻翼间,那股腐朽的味道再次传来。青年全程站在原地,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小镇的某处在这一刻传来熟悉的能量波动,最中央的广场,一股淡蓝色的光罩骤然升起。
贺茂深时的结界。
陈安心眉头一皱,扭头往广场的方向拔腿狂奔。
忘川河畔的奈何桥下站着一个白衣女人,女人身材纤弱,肤色苍白,浑身透着一股病态的柔美。周围熙熙攘攘,只有她这一块十分清静。
梅三娘一路小心翼翼护着彼岸花,不敢跑快,怕风吹散了花瓣,又不敢走慢,生怕晚了一步那人就要想不开跳下忘川,一路不快不慢到了奈何桥边,看到那个身影才安心下来。
“妹妹!”她捧着花往前,“你看,我把你要的彼岸花带来了,你带着它去投胎,下辈子我肯定能找到你的,你——”
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因为梅三娘看到在陈家小姐旁边的树下,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西装笔挺,戴着眼镜,满身儒雅气息。
“王安?!”她认得他,不管他入了多少个轮回,是什么打扮,换了多少张脸,她都永远不会认错。看到男人伸手扶上陈家小姐的肩膀,梅三娘瞪大了眼,“你滚开,你别碰她!”
梅三娘不顾一切地往前,然而以往只有她能自由进出的那片地上如今也对她竖起了坚墙。她被拦在结界外,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家小姐:“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陈家小姐笑了笑,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忽然生动起来。那王安看了梅三娘一眼,眼神写满挑衅。鬼差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压着王安上了奈何桥,陈家小姐就看着男人,满脸平静。
她说:“姐姐,我等到他了。”
梅三娘闻言,手里的花掉在地上,摔得散开。她喉咙动了动,小心翼翼道:“妹妹,你别想不开,你来姐姐这里——”
陈家小姐摇了摇头:“这些年来,谢谢姐姐照顾了。”
梅三娘像疯了一样大吼:“你为了他值得吗?他能为了你烧死我,就能为了其他人再对你下手!我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你当初难产而死十分蹊跷,你听我说,你——”
陈家小姐摆了摆手,之后什么也没说,纵身跳下了忘川。周身结界应声碎裂,梅三娘目眦尽裂,伸手去捞,却只能捞到对方撕裂的袍角。
忘川来来往往,没人会往这里多看一眼。梅三娘在河畔坐了许久,之后,身上忽然暴起黑光,一双眼睛被黑色侵蚀,变得浑浊而无神。
“男人就那么好?”
“既然你觉得好——”
她拉开传送画卷,走了进去。
“那我这就去杀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好的那一更,哈哈,我昨天说会有点晚,你们看,果然很晚诶!(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