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赵令然走了之后,顾月承沉默地看着桌子上一摞厚厚的花名册。
这是顾月承之前利用……职务之便,收集的朝中适婚但未婚的青年官员的花名册。
顾月承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满怀长辈看女婿,嫁掌中宝的自豪感的,看哪个都觉得差强人意。
那个时候,赵令然才来京没多少时间,顾月承对那家伙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
瞧着这么个仙姿玉貌的师妹,一来怜惜她痛失慈父,二来也觉得师妹品貌实在出挑,自己十分应该把朝中未婚男青年都拢一把抓在手里,然后跟一页一页摘韭菜似的,精心地挑一挑,免得嫁到了不好的人家,苦了自家师妹。
当时他瞧着,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
但……
人生若真如初见该有多好……
如今再看看这些花名册上的年轻官员们,顾月承都觉得于心不忍。
靠自己的,人家打拼到现在也不容易。靠祖宗荫蔽的……祖宗置下这么些产业人脉也是艰辛。
自己和他们多大的仇,嫁那么个混世魔王过去。
且天可怜见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欢欣鼓舞得了那么一个美若天仙的美娇娘。
思及此,顾月承默默地将他好不容易收集完全的花名册,塞到了书架上不起眼的地方。
这件事情暂时先摆一摆,等他亲自教导这个顽劣家伙后,再来考虑给师妹挑婆家的事情。
那家伙走时滴溜溜转的小眼神,顾月承尽收眼底。
第二日,早早地等在侧门边,打算亲自抓个现行,好好教训一顿。
果然,那耗子叫顾月承逮着了。
“师妹,这么早是要去做什么?”顾月承嘴角噙着笑意,双手负于身后,温声问到,清澈好听的嗓音如这晨间清露。
顾月承长身玉立,今日身着一藏青色刺绣描边锦袍,内衬一件黑色打底内衫,绣竹腰带束于腰间,尽显修长腰身。他脚上是一双黑色长袖。
顾月承本就年轻面嫩,为了加重自己的威严,总是挑些老持承重的衣服来穿。
如今日这般,只似一般年轻人似的穿着,倒是极为少见。
顾月承身为升上钦点的探花郎,不说面若桃花,那也是清俊非常,再加上他常年浸在官场的稳重和巴控全场的淡然气质,比之普通世家子弟,又岂是甩出一两条街。
顾月承在京中民间美名之盛,民间还流传着“一见顾郎误终生”的话。
这么一个风度依然的佳公子,偏偏总爱干老长辈才爱干的事情。
顾月承笑得和蔼可亲,简直堪称是和风细雨,却看得赵令然头皮一紧,狗崽子一般已经完全嗅到了这温和背后的风雨欲来。
赵令然没来由地心中顿时一紧。
但她依旧不怕死地还想为着自己自由的,欢乐的生活争取一把。
“上学呀……”音量越来越低,音调越飘越虚,“师兄今日不去上朝吗?”
“出京回来,陛下特许沐休一天。昨天不是同你说过了?不许去了。”顾月承一口否定,看着这家伙头越垂越低,眼底极隐晦地闪过笑意。
“可是……”赵令然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必须要去承庆侯府的原因。
憋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想出来!
不对呀!
身为挖井人,二房打算抢三房的女婿,这可是她做好事不留名地叫三房知道的!
昨天就打起来了!
喝水不忘挖井人,难道今天她不能去看热闹了吗?!
赵令然这样子,落在顾月承眼里,就如一只死都咬不到自己尾巴,不停打转转的小京巴。
两人正僵持不下,承庆侯府侧门打开,只见承庆侯从里头急急奔出来,见了顾月承也在,连连拱手,一脸痛不欲生,如丧考妣,“顾大人。”
在顾月承眼里,周旦这样的简直侮辱读书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呵护的独苗苗差点折在承庆侯府,因此他见着承庆侯府的人,实在摆不出好脸色来。
当即将赵令然拉到自己身后,谨守礼份,别的却不再多言语,“侯爷。”
顾月承周身散着冷气,直接被无差别攻击的就是赵令然。
她用巴掌捂着头。
头皮凉凉的……
赵令然被顾月承牢牢藏在身后,她见着承庆侯很高兴,以为自己这边终于来人了,钻出来挥挥手,欢喜地喊道,“周老头,我在这儿!”
“赵小姐……”承庆侯欲哭无泪。
承庆侯在自家侧门那儿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生怕顾月承拗不过赵令然,于是他老人家为了以绝后患,亲自出马了。
昨日,侯府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发现了那些个自己圆圆润润,跟个球一样的字条,竟然每房都有。
再去学舍保存的作业一对比,立刻真相大白。
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难怪说讲义气,给兜着,不告状,原来所谓的公平应在这儿了。
托这位祖宗的福,侯府现在各房都透明得跟琉璃瓦片似的,不管是陈年旧事还是新近秘闻,全部给这祖宗掀到了台面上,如一个个在臭水沟里滚过的泥球一样,啪啪啪啪在各房之间砸来砸去。
现在可好,大家都是一身泥泞,偏手上还一大堆对方的把柄。
承庆侯府原本就算各房之间,有些争锋,那也是每个府邸都会有的,小小的不和。如今可好,侯府的屋顶打得都快掀掉了。
承庆侯老泪纵横,拆人家呀拆人家……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