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在一张小床上的父子二人一声不吭。秦少游确实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但他看到一旁父亲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秦少游打破了沉默先开了口,“为什么叫我回来。”
秦广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脑袋说,“刚刚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忙活了半天,我都忘了这茬儿了。是你的班主任张铁男让我快联系你,否则你要被退学。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秦少游摇头,“没事。”
“你班主任还说,你要是回来了,让我赶紧联系他。听他的口气,他好像满世界地找你。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秦广怀忧心忡忡地问。
“没有,这次真的没有。”
“我明天请个假,我们一起去见你的班主任吧。”
秦少游叹了口气,不作声。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秦广怀问。
“嗯。”秦少游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靠墙壁。
“那就行,早点睡吧。”秦广怀说完,眼睛在天花板上打转,谁也不知道现在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凌晨时分,怎么也睡不着的秦广怀爬起身,给熟睡中的秦少游盖好了被子,掏出裤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月亮”在和邻居家的白色安哥拉猫玩耍。秦广怀想起来秦少游带回来的猫粮,他回去抓了一小把过来分给两只猫。
“月亮”和白猫吃完猫粮后互相给对方舔毛。
秦广怀点燃了一支香烟,静静地看着它们玩耍,脸上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看着它们,秦广怀心里惦记起自己的儿子。他从秦少游出生后,就盼着他快点长大,早点能领一个漂亮姑娘回家。
但他没能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当他看到“月亮”喵喵叫地主动往白猫身上扑的时候,嘴里吐出了一口白烟自言自语道,“镜花水月,看似都很美好。可你能担负得起藏在爱情背后巨大的责任吗?”
清晨,一家人吃过早饭。秦广怀打了个电话给张铁男,张铁男许诺他会帮秦少游解决问题,并且不用他们大老远来学校,表示自己会亲自来登门拜访。
斜日向晚,门外传来了汽车轰鸣声。舒春冉开门去迎接,远远望见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开了过来,或是正像黄色瓢虫拖着庞大的臀部在地平线上沿路匍匐前进。
秦少游也从家里走了出来,他认得这辆车,张铁男每天开着它上下班。甲壳虫停下后,从车内出来了两个人。
秦少游和母亲对张铁男打招呼,“张老师好。”
张铁男点点头,立在那里,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你怎么也来了?”秦少游询问和张铁男一起来的李念奴。
“我听张老师说,放学要来你这家商议退学的事,就求着他一起来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思勤上次也来找过你。大家都为了你煞费苦心。”舒春冉说。
“阿姨,我已经不叫张思勤了。我现在叫李念奴。”
“是是是,阿姨又忘了。”舒春冉说。
张铁男和秦少游对视了片刻。秦少游低下头说,“张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少游,你没有对不起我。”张铁男弯腰对他鞠了一躬,“是老师对不起你,没能早点帮到你。”
舒春冉说,“老师您这是干啥呀,咱们先进屋吧。”
屋里,秦广怀在准备茶水。
“老师您来了,思勤也来了,先坐吧。”秦广怀招呼道。
“少游,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张铁男问道。
秦少游想了想,娓娓道来,“那天,顾茂名一如往常怒发冲冠地冲进教室,进来就扇了王浩两耳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施暴的借口是王浩上课说话,可那时候明明还没到上课时间。王浩是经常被人欺负的,不止是顾茂名,同学们也爱欺负他。所以即使我们都看在眼里,也没有一个人想要出手帮他。因为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之前,没人会发现那是多么严重的不幸,而造成这些不幸的,正是我们这些眼睁睁的帮凶。
恰好在清脆的巴掌声之后,整个教室鸦雀无声,顾茂名释放完怒气准备上课。我抬手想挠痒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几本书滑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顾茂名瞪着我,从讲台上跳了下来,拽住我的衣领要我站起来。他以为我是在摔书替王浩抱不平呢,二话不说,挥过拳就要揍我。我跟他解释,他听都不听,非要揍我不可。这下可惹怒了我,我哪是王浩那样好欺负的,一把推翻了他。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摔得人仰马翻。
我眼睁睁看着他灰溜溜地爬起来往办公室方向去了。后来这件事从他嘴里传出来就变成了:我不服从纪律,上课说话,不听管教,摔书打老师。要给我记大过,请家长,休学一年。我气不过,扭头就走了。
放在以前的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在我走的那天,我看到大家或冰冷或同情的眼神。这时我意识到原来我们并没有处在相互平等的地位上。至少在他们眼里,他们自身是要比别人高出一个等级的,所以他们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只有王浩的眼里带着泪花,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许他看到的也和我一样。”
“有人看到事情发展的全过程吗?可以给你作证的人,有吗?”张铁男问。
一个女孩的名字浮上他的心头,刘架纯,她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给自己作证的人。秦少游犹豫了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