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没见他答话,苏紫染摸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秀丽的黛眉微微一蹙,毫不犹豫地撕了他袖上的一方布帛。
原本是打算直接缠在他的胸口,可又不确定那样究竟能不能止住血,流转的眼波缓缓掠向他,口气冷硬地问道:“伤药,有没有?”
男人怔怔地看了他两秒,忽而淡淡地摇头。
“没有。”
眼神坚定,丝毫不像是作假的,可苏紫染大概真的是被这个男人骗怕了,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相信他,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通方肯作罢,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找着。
寻找之间还免不了碰到他身上那两处伤口,就算她刻意放轻了动作,也还是让那张本就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容更加惨白。
听得他几不可闻的闷哼声,苏紫染眸色一闪,嘴角却故意撇了撇,恶毒的话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谁让王爷没事逞英雄的,伤成这样完全就是活该。”
男人愣了愣,许久才点了点头:“是,是本王活该。”
他轻声一笑,垂了眼帘,几缕额发松垮垮地散落,黑而密的长睫顿时掩去眸中所有神色。
苏紫染本以为他至少要装个可怜或是挖苦两声,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地肯定她的话,心里非但没有任何畅快的感觉,反而觉得心口像是被蜜蜂蛰了蛰似的,隐隐泛着疼。
她攥了攥手心,将手中那方雪一样洁白的布帛堵在男人胸前,原是想抓起他的手让他自己按着的,可不知为何,在看到他微微一颤的眼睫之后,已经伸到半空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顿了片刻,她认命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停在他面前,一手死死按着鲜血涌出的地方,另一只手像是怕他站不稳似的托着他的后背,动作看起来恍若情人之间亲昵的拥抱一样。
男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即便是此时此刻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便是衣衫浸湿凌乱,也没有丝毫狼狈之态,一双黑眸依旧如盛满了满天星辰的倒影般,璀璨生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方人马又打了起来,只是不一样的是,这回苏紫染和身前的男人也被围在中间,无论是睿王府的人,还是明月楼那些“奉命保护睿王妃”的人,都将这两人牢牢地护在中央,一副不容出现丝毫差错的样子。
苏紫染对周遭一切皆是漠不关心,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手中布帛不知换了第几次,可那血真的像是止不住似的,浸润了一块块雪白的袍子,最后还密密麻麻地渗到了她的心里去。
不就是一支箭吗,她也中过箭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还有……究竟为什么要救她?
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为什么又来招惹她?
男人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的动作,可见她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心中又泛起一丝不忍,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
灼热的触感烫得她浑身一震。
含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别怕,本王不会有事的。”
仅此一句,就差点让苏紫染缴械投降,鼻间泛酸,眼中似有温热涌动,下颚颤抖不止。
“君洛寒,你是不是……”
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以此诱她入局?
君洛寒眸色一亮,还未来得及接话,就听远远的一道男音传入耳中:“睿王妃,亲热够了,是不是该想想正事儿了?”
苏紫染眉目一凛,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冷声道:“赵王不是来杀人的吗,尽管动手就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正事要做?”
身后的人听了不怒反笑:“难道睿王妃不想和睿王成为今日的例外吗?”
“赵王费尽心机,绝无可能为自己留下祸患。京城中一个炎王根本不足为惧,哪怕赵王最后没有成事,父皇也不一定会狠下杀手。可若是放虎归山,其后果不用我说赵王也明白吧?”
“哈哈哈,睿王妃果然聪慧过人,难怪睿王大婚以来始终独宠王妃一人。”
笑声不止。
直到面前的男人一声闷哼传来,苏紫染才发现自己按着他胸口的右手狠狠地揪了揪。
她抿了抿唇,徐徐抬眸,却没有半分心虚愧疚的样子,反而是男人被她那一眼看得眸色闪烁了一下。
赵王自然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高声笑道:“放虎归山确实是不太可能,那么既然已经得罪了,本王干脆就得罪到底好了。”
说着,他拍了拍手,底下的官兵立刻押了一个少年出来。
手下的身体僵了僵,苏紫染微微一愣,想不通何人能让这位无情的睿王爷露出些许诧色。
只是当她转身看到那少年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
“礼哲?”
许久不见,礼哲又长高了不少,因为跟着苏家军习武半年之久,孱弱的身体看起来也强健许多,以往白皙透明的肤色也晒得黑了,眉目长开,依稀透出几分刚毅俊朗。
只是,礼哲怎么会在这里?
“二姐姐……”
所有的惊疑与担忧转瞬间从眸中掩去,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坚固冰冷的伪装维持得天衣无缝。
她淡淡地睇了一眼不远处的赵王,四目相接的瞬间,波澜不惊地问:“赵王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睿王妃对这个弟弟很是宝贝?”赵王淡淡笑道。
“好歹是一家人,多疼爱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点了点头,似乎是极为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有按着她肩头的男人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