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几近夏日的月光依旧带着一丝微凉如水的沉寂,周遭静谧一片,暗香盈盈,隐隐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充斥鼻息,就连空气也变得有些熏人入醉。
“砰”的一声脆响,惊扰了四周憩息的鸟雀。
是酒坛子砸落地面碎裂的声音。
君洛羽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手竟然这般毫无劲道,连个小小酒坛子也会拿不稳。
“殿下……”一旁,有仆役担忧的声音响起,他却只是淡淡地一扬手,示意那人退下。
馨香入鼻,浓烈的辣酒猛地一口灌入喉间,却呛得他连咳数声才勉强缓了过来。
面前一道倩影闪过,面若桃花,身姿绰约。暗香入鼻,他猛地一把将人撰入怀中,任由对方“咯咯”地笑着卧倒在他怀中。
“太子今日怎的如此急不可耐?”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的声音在他耳畔低低响起。
不是她!
这是他最近新宠的一名女子,名唤莹儿,眉眼间和那女人有几分相似,却终究不是她。
那人总是淡淡幽幽,做什么似乎都是不徐不疾,除了睿王妃大婚那一晚在破庙救下她的时候,似乎再没看到过她有什么剧烈的神色变化,哪怕是平日里欢好动情之时,她也只会按捺着细碎的呻吟,从不曲意逢迎。
初时入住太子府,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凄惨的悲恸,那是一种浓烈到了骨子里的苍凉荒芜——因为破庙里发生过的事情,她早已是不洁之身。
其实那时他是看不起她的,虽然不至于表现出来,可是每次碰触她的时候,心底总会有种淡淡的厌恶与抗拒,被那么多男人碰过的身子,早已污秽不堪,如何能入得了他一朝太子的眼?
可是无法,她是铭幽族的人,而他需要铭幽族的助力,所以他必须将她留在身边。
这样的她,被他看上,本该欣喜若狂才是,可她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他只能说是因为“爱”。
哪怕是在知道他爱她爱到可以不顾一切地娶她之后,她仍是不见得有多欣喜。那时候,他甚至当她是在欲擒故纵,所以更加止不住厌弃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连她脸上那种淡漠如水偏又融刻了迷惘沉痛的双眸看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较之常人更为有城府的伪装。
欲擒故纵吗?
当然不是。
她的心里本来就没有他,又如何谈得上欲擒故纵?
可是这一切,他知道得未免太晚。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让那个女人一点一滴地融进了他的生活,甚至闯入了他的心扉?
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
明明一开始如此厌恶,明明她从未做过什么特别讨好他的事,可偏偏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她,无缘无故就让他心中有了牵绊。
若说是因为时间,因为日久生情,他不信——他和苏琉月相识多年,却从未产生过如此复杂古怪的情绪,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要的只是相府的势力和苏琉月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和苏琉月在一起,他会成为京城人人艳羡的男人,所以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罢了。
可是那女人呢?
容貌虽然清秀姣好,但这样的女子若是他想要,街上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又何必非她不可?
更何况,她的身子还被那么多人玷污过——虽然那一切都是他属意的,可为何每每看到那具不洁的身子他却反而总是情难自禁、克制不住?
后来渐渐地他懂了,或许就是因为她从未费心讨好过他,所以她才成了他生命中特别的一个女人,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冷遇,难免心郁不平,所以才会生出那些奇怪的心思来]
是了,一定就是这样。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她产下一子后仍旧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太子府,不是吗?
眼前的女子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神情风韵却胜了不知多少倍,可是为何,他手里紧紧地抱着、此刻吻着的都是这个叫莹儿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难道真的非她不可吗?
若果真如此,那么……
他眸光微微一暗,绞着阴鸷狠厉的眼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华彩,煞是奇怪。
下一秒,他猛地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淡漠冷滞的神色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迷醉旖旎,分明就是十成十的清醒,似乎唯有微微泛着血丝的眼圈和那一身酒气陈诉着他此刻真实的情形。
“哟,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女子柔媚的双手仍是不死心地按在他的胸口,企图再度撩拨起他的情*欲,“难道是莹儿伺候的不够好,惹怒了殿下吗?”
“滚!”男人眉目一凛,倏地冷斥出声,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色厉内荏,心间不由微微一震。
极擅察言观色的女子立刻作了一揖,知道男人此刻心情不好,再不敢逗留片刻,转身就跑。
“哈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响起,落寞中带着一丝自嘲。
他或许又找到了一点他能够为那女人失控的原因,便是她从来不怕他。
真是奇怪。
从小到大,有谁是不怕他的?
是不是因为他最初的接近太过温柔,让她以为他是从来不敢对她冷言相向的,所以即便他后来想尽办法折磨,她也依旧面不改色、一身傲骨?
其实,只要她能软语求他,只要她……
一阵强烈怒火猛地窜上心头,翻涌不稳的气息涌上喉间,他双眼一眯,狠狠地摈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