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家。
餐厅的棚顶散落着柔和的灯光。
饭桌上,张美君如常跟着温恬念叨。
“你这头发太长了,明后天找个时间快去剪剪。”
“我给你买了两身衣裳,等下去试试。你那半袖都起球了,别穿了。”
“最近零花钱够不够?中午好好吃饭,少吃些垃圾食品。”
“对了。”
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她放下碗筷,“你们这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温恬本随口应着,听到这一句手腕微顿。
细白的手腕管隐约可见青色血管。
她摇摇头,低声回:“没呢。”
“还没有?”张美君皱皱眉,似乎有点不满。
“嗯,听说是这次学校读卡器出了点问题。估计下周就出了。”
她这样说,张美君也不便说什么,又嘱咐,“那等出了之后再说吧。”
“你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这都高二下学期了,还有半年就高三了,千万别懈怠了。更别让那些别人家的孩子给比下去!”
她重音放在“别人家”。
温恬垂着眼,抿唇没答话。
空气静了两秒,她握紧筷子,鼓起勇气叫了声,“妈……”
张美君看她。
“我爸说下周想见见我。”
就这一句。
空气突然凝滞。
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音,温恬的心中不禁开始忐忑。
“算了妈,我不……”
“去吧。”张美君打断了她的话。
温恬一愣。
没有看她,张美君低下头,静静地喝着汤,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之后整个饭桌上,再没说一句话。
吃完饭,温恬照旧回房写作业。
晚上十点半,她合上练习册,去卫生间洗过澡,关掉房灯爬床入睡。
这一晚,她却莫名一直睡不大安稳。
直到半夜,她在忽梦忽醒间睁开眼睛,打算出门上卫生间。
就在路过张美君的房门前时,房内一阵刻意压低的声音却忽然传来,清晰飘进耳朵。
“温国华,我告诉你!甜甜是我女儿,你别总想着把她带走!”
温恬愣住,下意识顺声望过去。
张美君的房门半掩着,屋内的床头灯溢出了一团昏黄的灯光。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只随意披了件披肩站在床边打着电话。语气激动愤慨。
“见一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着啊,你现在的条件比我好了,所以想跟我抢甜甜的抚养权?”
“……”
“我告诉你,当初我们离婚,协议可是明文规定了甜甜归我的!这么多年甜甜你都没管过,现在你让她跟你走?你怎么这么会吃白食呢你!”
“……”
“我不让你管?我让你管你也得会管啊你!总之!这辈子甜甜的抚养权都是我的!让甜甜跟着你,你做梦!”
……
温恬心脏砰砰直跳,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神思瞬时醒了大半。
她也不敢上卫生间了,直接直接溜回房,坐在床上沉默。
屋外零碎的响动还在断续地传来。
在黑暗中呆了几秒,她习惯性地扯过挂在一旁的校服。
却在摩挲向校徽左侧的针孔时,鼻子忽然有点酸。
在温恬的记忆里,自己好像也曾快乐过一段时光的。
她父母离婚早,很多有关幼时的事情她都记得不大清晰了。但隐约也记得印象曾父母和睦过。
她记得最深的,是他们一家还曾一起去过游乐园。
爸爸、妈妈、还有奶奶。
她从小父母工作就忙,算得上是跟奶奶长大。当时他们家条件匮乏,她也从不敢向父母讨要什么。
所以在那天,当父母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时,她只在游乐园门口的礼品店里,指住了一个胸针。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合金胸针,小蜜蜂形状,二十元。
虽不算贵,但张美君最终还是以没用为由,没有买给她。
直到父母离婚前,奶奶曾把她叫去,把那枚胸针偷偷送给她。
只有指甲大的胸针,却被三层手绢里里外外包裹着,保护得很仔细。
那天奶奶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具体什么她都已记不得了。
只记得她有两句说:“甜甜大啦,不能总来奶奶家啦。”
“以后好好跟着你妈,等闲了过来看看奶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温恬回:“好。”
但那之后,张美君却没再允许她回去过。
直到奶奶去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再见到。
被子蒙在头上,夜色里,微微响了几声刻意压低的啜泣。
温恬躺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闭上眼睛。
眼角流了一滴泪。
·
六日共放两天假,周一早晨早自习前,班级的气氛总是格外紧张。
每个周一都是各科老师检查作业最严的时候,所以许多人都是趁着早自习前的时间段争分夺秒。
温恬到教室时,班级里面已经已经来了一大半的人。
教室里乱糟糟的,人声鼎沸。
作业本在大家的手里传来传去,一片马乱兵荒。
走到南五排的位置坐下来,温恬摊开一份练习卷。
与她隔过道的位置空着,没有人。桌面整洁干净。
她看了一眼,很快挪开视线,将思绪放回在习题里。
这一次的物理作业中有一道题她不大会,前后算过了很多遍,可总是和标准答案对不上。
扯开一张草稿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