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沿着花朵不断地滚动,轻轻一声,掉进了旁边举了许久的一双素手。
少女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容,微弯的唇角恬淡如月,清浅迷人。她小心地将露水捧在手心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似是在研究什么一般。好半晌,她又将手握起,任那水露沿着指缝徐徐流淌,水珠碎落在地上,宁静的庭中,这声轻响格外清晰。
阳光在她冰冷苍白的脸庞上蔓延出微微的光热。少女微愣,手指抚上冰凉的颊,仿佛许久未曾感受过阳光的温度。随后,她又弯身拾起地上一片花瓣,反复翻转认真端详着。
风涟已经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站了许久。
从她醒来后过去了十天,她始终是一副痴傻模样,未说过一句话,整日待在房里,或假寐,或坐着出神,直到今天才肯出屋子晒晒太阳,却是整个上午都站在一处,时而去接树上的露珠,时而又捧着一片花瓣看上大半个时辰,来来回回不过就那几个动作。
风涟辨不出她究竟是真的痴傻还是装疯卖傻,十日来的细心观察却始终找不出一点破绽,也只能由着她去。
君长颜说,她有位好友在医境之上造诣极深,或许有办法医好亦蓝的病症,无奈她行踪飘忽,虽已经派人去寻,但也不知何时才有消息。
正打算着下一步时,亦蓝已经转回了身,原本一双明亮灵气的眸子在撞上风涟的刹那时变得一片空洞迷蒙。她看着她憨憨一笑,快步走回了房里。
风涟看向那扇渐渐拉起的门,目光深邃。
正午时分,她闲来无事,便上街去逛了一圈,却听城中四处都在盛传“圣手伊人”现身的消息,不禁好奇。
找来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位圣手伊人名唤潇临。传说,她十分精通医理术法,多年来游历于梵天各城,救过不少人的性命,在帝国民间与皇族都颇享美誉,麒柃城民对她亦是感恩崇敬。因她生得貌美无双,又以一双妙手医人无数,便有人取了“医人”之谐音,送了她个“圣手伊人”的称号,渐渐这个称号越传越广,大家也都习惯如此称呼她了。
据传这圣手伊人潇临自幼无父无母,被帝国权臣明傅修奇收为义女,地位算得上尊贵,却有一点怪处,便是她从不与皇族打交道,多年只于民间漫游,更鲜少出现在帝城。所以风涟曾经也只是略闻圣手伊人之名,并不甚了解。
转而想到凰韶和君长颜也曾提过她几次,心下了然,想来前两日君长颜所说的那位精通医法的好友,大概就是这潇临了。
回到阙天时,刚过了正午,亦蓝已经睡了。风涟透过门缝看着那个侧卧着的清瘦身影,心中疼惜。在她最初清醒时,她和君长颜就发现这少女一身的修为和灵力竟然被人全数抽了去,曾经一名出色的巫术师,现在已然是一个废人。
欧木南十分心狠,被废去修为,吸干灵力的过程是何其痛苦?想到此处,风涟更是咬牙。
她睡得并不老实,一个翻身就把被子全掀到了地上。风涟只得轻手轻脚地进去,为她掖好被子,又在床边凝聚起一柱眠香。待一股清淡的芬芳之气在室内弥散开时,她才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风涟坐在一边看着她,不知不觉忆起了幼儿时,红线安抚她入睡的情景。从小到大她都不易入睡,小时每每她辗转难眠,红线都会给她为她唱一首歌,守她整整一夜。大了后,她极排斥睡觉或休息时有任何人在身边,即使是泪痕也只能守在外面,彻夜未眠也是常事了。
恍惚间,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亦蓝身下。
一枚鸟羽被她压在衣裙间,大概因颜色和衣裳相近,所以刚才并未发觉。
将羽毛从她衣裳间抽出,庭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一阵大风卷了进来,将鸟羽从她指间吸走。她一惊,欲追着去,却有一只苍白的手伸来顺势握住了那片羽毛:“早就听闻孤兰仙都孕育生长的生桑鸟灵妙无比,其羽更为珍奇,羽色纯澄明透,有五彩光晕流转,如梦似幻。仅凭一片便可令大地生出花木,化腐朽为生机。这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初时听她的声音,风涟四肢突然变得僵硬,脑中一片恍惚,几乎听不清接下去的话。
她骤然看向门外,一个女子身影迷离,飘渺如雾,一袭白衣宛如雪后月华,迤地数尺有余,腰间垂着一枚墨黑的说玉石,明暖的阳光照映在她的周身,竟折射出几分清冷和通透来。
目光渐渐上移。那女子以一张白色流纱遮面,一头长发淡蓝,宛如流瀑一壁,整齐地披落身后,一对白蝴蝶耳坠微光闪烁,衬得她眉眼更加明丽。虽看不清流纱下的面容,但却知那定是张清丽绝伦,倾国倾城的脸庞。
带笑的声音,八分像极了君长颜,但她和君长颜却不同。后者温和稳重,深藏不露,而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潇洒和空灵,宛如长年逍遥天地的百灵,没有一丝束缚和伪装,身上那般纯澈至极的真实是这世间之人可望而难即的。
一道惊雷在脑中蓦然炸开,风涟猛地站起来,步履微颤地走至女子跟前,只觉得她耳上那对白玉蝴蝶坠刺得她的眼睛隐隐发疼:“这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女子见她神色不对,眉微微一拧,随后轻笑道:“只不过是自小贴身佩戴的饰物,风涟姑娘若喜欢,送给你便是。”
风涟又是一震,目光颤抖如狂。
她记得清楚,这对白蝶耳坠是风姗七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