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渐明。
晨光蒙蒙流泻入静垂的帷幔,风涟刚睁开眼睛,便撞上头顶的目光,迷糊中将微红的脸埋进被子,闷声道:“什么时辰了?”
“天刚亮。”他边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眸中目光温柔。
“你怎么都不叫我……”
脑中睡意未褪,风涟倚在他怀里,面色迷蒙,觉得头隐隐作痛,不禁抬手抚上额头,料想是昨夜饮酒闹的。
离瑾伸手在她脑袋几处地方或轻或用力地按揉:“天色还早,多睡会儿吧。”
他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番按揉后,风涟顿觉舒服不少,疼痛也逐渐缓解了下来,依着他的话合了眼,恰听袭绫的声音响在门外:“主人可醒了?早餐已备好了。”
他淡淡应道:“进来。”
门被拉开,袭绫端了一盘汤食进来,离瑾正披了外衣下榻,她抬眼瞧去,见垂帘之后懒懒卧着的一袭红衣时蓦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风涟听到动静微睁了眼,见那蓝衣女子怔怔瞧着自己看,不由略觉尴尬,睡意也全数褪了去。
袭绫低声道:“属下再去备一份餐食来……”
离瑾还未应声,她已飞快走了出去,风涟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侧身起来:“我感觉,她不太喜欢我。”
离瑾淡淡道:“她行事一直如此,不用放在心上。”
用完早餐,风涟想起自己来此之事还未告诉泪痕,便折回去与她说了一声。回来时,小雪纷飞的庭中正有一名少年舞刀,仔细一瞧,发现正是那天千卉楼中跋扈不羁的华衣少年。
她此刻虽然还是一身男子装扮,但风涟已能看出她实为女身。
她舞刀舞得极漂亮,身法柔美利落,气势却凌厉难掩,刀锋飞快地在空中翻转划动,频频映出大片交错的光色,破风斩雪,迅猛无比。远远看去,她浑身上下都绽放着一种野性的美丽,令人见之心撼。
刀刃在空中所过之处,皆留下一阵气流震荡不止,四周围的树木、高壁上几乎布满了气旋划出的裂痕。普通武器本身不同于灵器,将浓厚的灵力注入到普通武器中,武器根本无法承载,持器者也极难掌控武器中的力量,眼前这女子不但能做到自如掌控,更能将武器的威力发挥至极强程度,着实了不得。
风涟不禁对她心生几分佩服,轻扣双指,凝聚起力量,一层灵力波动迅速扩散开来。华衣少女猝不及防,动作微凝滞了一瞬,风涟的身影已趁这一瞬掠到了她身侧,劈手便要夺过弯刀。她反应得也极快,顷刻间闪过,背脊贴着地面避过了她,起身的同时五指猛地曲起,携起血腥的光色袭向风涟。
她飞快闪身,那五指自眼底下伸过,她忽然凝起目光,紧盯住了她的指甲。
她的指甲,不似正常女子的细致无暇,边缘泛有一层弧形的血红,底下隐还漫着血丝,凝聚成赤色弯月的形状,诡谲而可怖。
风涟想起曾听泪痕说起过一种极为罕见的绞兽体质,拥有此体质的人也被称作兽化人。在他们兽化之时,通体血流便将急剧贲张,十指指甲会染上妖异的血弧。
只有出生在凶戾之天的婴儿才会拥有这样的体质。他们的血液和灵息天生阴戾至极,能够与特定的灵兽妖血相互吸收融合,从而完全激发兽化,拥有远超常人的野兽般迅猛的力量。但是极少有绞兽体质者能够找到与自身相契的灵兽妖血。曾有许多修灵者暗中以他们试验,试图激发他们兽化,但从无一人能够成功,那些作为试验体的绞兽体质者也多数因无法承受妖血肆虐,最终爆体而亡。
而极少数兽化成功的体质者,本质上都不再是一个人,他们没有感情,不会思想,就如同野兽一般地活着,一生只服从驯服他们的主人的命令。
风涟不再留手,手腕处肌肤间掠过五道红色光丝,红丝自指尖飞射而出,在空中飞速缠绕,从四面八方困住了那女子。风涟手指又是一收,弯刀已脱离了女子的手心。她愣了瞬息,周身骤然旋起大片风刃,在一阵剧烈震动中尽数绞碎了红丝,见兵器已被风涟夺去,才缓缓敛了气息,道:“你还不错。”
风涟将弯刀抛还给她,她接在手中把玩起来:“上次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风涟。”
“宇文风涟?挺好听的。”她挑起眼角,“我叫归瑜。”
风涟了然:“你是阿瑾的妹妹?”
“阿瑾?”归瑜一顿,随即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明傅皇族中,所有人的大名我都知道。”
归瑜看了她半晌:“你比你妹妹好一点,于我皇兄……也算配得上,我不讨厌你。但你若是对不起我皇兄,我会杀了你。”
风涟还未应答,一只手臂已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身,揽她入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风涟才安下心来,不作挣扎,归瑜稍稍软了面色,唤道:“皇兄,流歌。”
流歌漫不经心地笑:“怎么一开口就打杀不停的?”
风涟听了他的声音,手指瞬间攥紧。离瑾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手背,同时看向归瑜:“让流歌带你去别处玩吧,省得把这里弄乱,还要君姑娘再来收拾。”
归瑜不愿,还想说什么,流歌已走到她身边,她冷哼一声,又看了风涟一眼,转身同流歌一块离开。临走时,顺手折断了把玩在手里的弯刀。
风涟默了一阵,道:“回房去吧,我想听你弹曲子。”
离瑾牵过她的手:“好。”
寒风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