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沉入黑夜,满城华灯升起,寒炎两城俱是一片灯火斑斓,绚丽交错。
仪会开始时,城主及四大皇族的族人会在寒城中心的祭台上行祭拜之礼,以千吨质地最精纯的玉石为祭品,在祭台以火焚烧,以祭先祖恩泽。城民们在祭祀开始时都不得走动,只在原地行叩首大礼,并持续到焚玉仪式结束。然后便开始一场彻夜的盛会游乐。
一道火焰流光直冲天空,一道,又一道,渐渐地,整片天空似燃烧起来一般。
正式的仪典已经结束了。
城街各处都悬着多式多样雕饰精美的玉灯,火焰透过不同色泽的玉面映射而出,宛如彩虹流转。这是青磲盛会专门举行的灯节活动,只要说得出一盏灯是由哪样材料雕成、及这样材料的特性,便能取走这盏灯。寻常情况下能根据纹理色泽判断,只是每盏灯里都燃了极明亮的火焰,又是在黑夜之中,如此虚虚实实,也极难辨出玉石纹路。尽管如此,人们仍是乐此不疲地观赏猜测。
满城喧哗中,风涟打量着四周繁华灯火,盛丽之景,不由道:“帝城倒从未有过此般盛景,即使宫城中有仪会举行,也及不上此处一半。”
离瑾牵过她的手:“帝城规制繁复,难免受到的限制也多些。闲暇时我偶尔会出来瞧瞧,那时,也很想带你一起来看。”
风涟收回流连在四处的目光,只看着他:“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离瑾微微笑道:“我觉得那时候你可能还不愿见我。”
她闻言立马摇头否认:“我没不想见你。”忽然瞥开了眼,不再说话。
离瑾看了她一会,又淡淡地笑了,眉目温柔,好看似天中云间的月华:“阿涟,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
风涟想起当时她的狼狈模样不免又觉尴尬,轻轻点头道:“记得。也是在祭典上。”
他的指尖摩挲在她手背上:“那时我还想,你一人遮遮掩掩的,是不是太紧张了,就一直看着你。”他低笑一声,“许是从那时起,我便很想护着你了。”
风涟怔了怔:“你早瞧见我了?”她漆黑平静的眸忽闪着一抹光亮,唇动了动,目光飘向远处灯盏,“那天我本来不会去的……我讨厌被别人当怪物看着。可是我跟岚殊定了约,说一定会让你好好看我一眼,我才去了。到那里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找你……”
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冰凉的手指抚上下颌,迫使着风涟不得不转回脸正对上那双眼睛。
离瑾静静看着她,薄唇噙着秀气的弧度,淡漠清明的眸子此刻仿佛静水深流,温情缠绵,令她不舍移开视线。他柔声道:“那真要好好谢她,不然我只怕也遇不到你了。”
风涟目不转睛地看他,手指捏起袖管:“遇到我对你很重要?”
他嗯了一声:“很重要。”
她心上微热,唇边竟不由自主牵出了一抹笑来。离瑾抚上她泛出微微桃色的脸颊,道:“你呢?对你而言,遇到我重要吗?”
风涟对着他的视线,重重点了一下头,手缓缓抚上了胸口衣衫间装玉石的锦囊。
若没有他,她怎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情感,会在霜结心尖的时候生出一簇火苗,会在暗云遮天的时候探出一缕阳光?
离瑾眼底含了一抹明亮的柔和,手臂缠上她腰身,稍稍使力让她贴近。风涟轻颤一下,只感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又紧张了起来,微微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满街玉灯:“我也想带一盏回去,你等等。”说着,她挣开他,匆匆向猜灯的人群走去。
离瑾望着她仓惶跑开的背影,不由轻笑。
后方重重影间,汝嫣提了一盏琉璃玉灯走来,抬眼看见人群中那道清修不凡的身影,面上带了笑容,要脱出口的呼唤,却在下一刻倏然止在嘴边。
风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一盏刚得来的玉灯,举在离瑾的眼前晃了晃,脸上难得有一丝轻快的笑容。而他素来清漠的眉眼此时亦满是温存,手随意自然地搂在她的腰间,神情姿态,极是温柔宠溺。
男子一身华雅玄裳,玉带环腰,如夜漆黑的长发流泻如水,姿容淡然清逸,风华绝尘。那女子红衣似火,身姿曼妙玲珑,容华清冷柔美,眉间纤蝶翩翩展翼,更显风情。两人往那一站,当真是一对璧人,引来不少路人的驻足侧目。
她听见风涟的声音:“我想去放水灯,再去游湖。”
他淡然而笑,拉起她的手向河边走去。
他们像极了一对亲密的情人。
直到几声碎裂的声响划过耳畔,汝嫣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大,玉灯已在掌心中化成了粉末。
她轻轻拍了拍手,抖落了附在掌间的玉粉。
城中河道上明灯浮摇,光彩斑斓,边上围了许多放灯祈愿的人。大多人都会将自己得来的灯或放入河道随流水而去,或放向天中伴清风飘摇,以此寄托心愿。
风涟跪在河岸边,小心将玉灯放入水里。小巧的灯在清澈的水面上投映下美丽的倒影,缓缓游向长河远处。
她沉默着,双手合十放上胸口,静静祈愿。
清凉的风卷过水面,千盏浮灯如灿烂星辰一般闪烁摇曳起来,绮丽如画。风涟起身,轻轻叹息,后背缓缓贴入了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离瑾微微收紧了手臂,下颌搁在她的肩上:“许了什么愿?”
她面上浮出一丝笑意:“不说。”
他轻笑不语。
河畔靠着数艘流光华美的玉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