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缨】
到了池州,夏绫缨总觉不对劲。
刚开始,她认为唐印易容术太烂,等于以真容示人,被吕千绘手下察觉。可她逐渐发现,尾随之人根本是冲着她来的。
她近日惹下不少事,先是捉了个孩童小偷,在雁和宝蓑联手与灰衣人相斗,和唐印、玉彦烧了吕千绘的府邸、盗走十六箱金银珠宝、清空了吕府偏院,又在和州伤了个公子哥儿,最后还跑到舒城打断了戴瑞蝶堂兄的腿……
此番被跟踪,她怕说出来吓到戴瑞蝶,更让唐印担心,想着如何凭一己之力,不动声色地处理掉。
夜里有人监视,同宿一屋的戴瑞蝶全然未觉。夏绫缨从枕头底下摸出弯月刺,披衣跳到窗前。
一夜过去,无人动手。
又行了一日,路上前后有两批人马越过他们,有一人伏得很低,但还是被夏绫缨认出,正是那日和紫悦在酒楼上遇到过、朝她们窥视的干瘦驼子。
吕千绘的人?不对啊……吕大富商爱装门面,华而不实,九成不会用这样形容古怪的江湖人。
难道是她在食店动手伤了那调戏她的公子哥儿,被他手下惦记上了?也不对……这驼子出现早一天呢!
她猛地想起一事,心里倒抽了口凉气:虬龙教!
若真是虬龙教盯上她,同样孤身在外的紫悦也有危险。
虽说紫悦武功远高于她,易容之术神妙无比,可毕竟没了照应。想到此处,她始觉畏惧,懊悔为一时之气仓促离去,导致让紫悦落单。
当夜,夏绫缨沐浴后换成夜行衣。
戴瑞蝶奇道:“紫焰,你……你为何穿成这样?”
“睡吧,我晚上时常睡不着,得去练功。”她故作轻松地卷起长鞭。
“真羡慕你会武功,胆子又大。”戴瑞蝶目视她窈窕的身姿,水灵的眼睛漫着光。
“想学?我教你,”夏绫缨笑道,“可惜今晚不行。”
“我哪能学得会……”戴瑞蝶垂眸而笑。
“这可未必,我儿时体弱多病,跑都跑不动……后来在师父身边,天天爬树,爬了两年多,练着练着,力气大了,身法快了,身体好了,才慢慢正式学武。”
戴瑞蝶惊呼:“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爬树吗?”
“随口一说,别当真。我以前这样说,还真有个小丫头跑去爬树,嘻嘻。你到杭州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姑娘家嘛……没必要管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事。”她没头没脑地搬出母亲训斥她时所说的,居然还一副语重心长、理直气壮的样子。
夜里,夏绫缨睡在床的外侧,听得窗外有轻微细响,心念一动:来了。
她轻跃下地,提起那抢来的长剑,从半敞开的窗户闪身而出,并未发出一丁点声响。
弯弯夜月之下,柔光满地。
客栈庭院中,十七八个灰衣蒙面人围成半圆,手持兵刀,在夜色之下寒光四射,跟之前在雁所遇的类似。见她跳下,当先那人沉声道:“劳烦姑娘走一趟!”
“你们三更半夜跑来欺负我一个女子,既不自报家门,又蒙着脸,看来也知羞啊!”夏绫缨淡笑透着凌厉,长剑往背上一挂,抽出长鞭,不等对方回话,直取当先那人面门。
那人意欲伸手拽住她的鞭尾,不料她这下只是虚招,长鞭忽然掉转了头。她斜身跃出,两下普辉呵街外。
“想跑?”十七八个人同时追了出去。
夏绫缨不欲惊动玉彦,怕扰了旁人。只因唐印和戴瑞蝶均在歇息,二人皆出自书香世家,打斗场合能免则免。
她内心深处察觉,戴瑞蝶似乎爱慕唐印,以他们的才情品貌,倒是匹配。既然虬龙教冲她而来,何必殃及无辜呢?要杀要剐,对付她一人就够了。
从追出来的步伐判断,那些人单打独斗与她差不了多少,运气好也许她能打倒几个。
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她脑子再笨,不用想也知结果,只不过自恃轻功出众,能逃多远是多远,将他们数尽引开,再伺机而行。
追逐中,那帮人追不上她,向她发射出各种暗器,金钱镖、梅花针、铁橄榄、如意珠、袖箭、三菱刺、飞蝗石、铁莲子……
她左手持剑,右手扬鞭纷纷挡开,暗自骂道:这帮人是开暗器铺子的?为何有那么多不同种类的暗器?发那么多!比本姑娘还阔绰!
她于幽暗树林中奔出六七里,前路被一条数丈宽的河流阻隔。
倒霉!她生性怕水,跳入河中等于找死。
眼看那批人就要追上,她把心一横:杀一个算一个!
她生平不曾取人性命,遇到再坏的人也就暴打一顿,断个手脚或是戳个洞。她自幼与性子温厚慈善的福嬷嬷相伴,不似大师姐紫心那般刚毅狠绝。
众人见她驻足不前,均冷笑起来,一双双幽深的眼眸,翻卷着暗夜的惊涛骇浪。
夏绫缨不等他们停步,纵身往前,挥鞭攻了过去。她先发制人,倒夺了一分先机,当先二人被她的鞭子甩了个措手不及,兵刃险些脱手。
可这不是乌合之众,迅速摆了个阵,内八人外八人,将她团团围在中间,外头还有一人后备,一人指挥。
我命休矣!
夏绫缨想起这么一句话,她以前听人家说书,每每听到危急关头,说书人就会用夸张的语气念叨这句,她总会发笑,如今却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她才十五岁,要是她中秋节那夜乖乖呆在淮王府,没有偷偷溜出来,没有来南直隶,没有去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