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道很冷清,南京的初春似乎比起北京的冷也不遑多让。
我们三个一会儿蹲一会坐,或者蜷缩着,但谁都没有提起换个地方的意思。
身边十米远不时有汽车驶过,而即便已是深夜,斜身后的红日酒吧依然生意兴隆,那些喜欢昼伏夜出的家伙偶尔会从我们身边经过,来来往往吆五喝六。
这个世界似乎被我们三人忽视了,谁也没有心情关心除了这件事之外的生活。因为,我们早已被生活伤得千疮百孔,能做的,只是努力将这些窟窿堵上,给自己一片平和。
方磊继续讲,“凝歌和我在医院的走廊里进行了一次深谈,我们说的很多,包括她以前的想法、困惑和对生活的定位。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倾听,因为我知道,这件事的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上,我能做的只是接受凝歌的决定。”
方磊笑了笑,将手里已经冻得冰凉的罐装啤酒一口喝干净,抬起袖子抹了抹嘴。
“简单讲吧,凝歌跟我说,不管以前如何打算,现在李月天已经伤成这个样子,她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对方!但她没有钱,李月天还是学生,大病医疗报销不了那么多,就算家里倾尽所有也填不上这个无底洞,所以…”
“所以什么?”我的心揪起来。
“所以凝歌答应我,当她毕业之后会和我结婚,并且只要我不离开她,凝歌就会一直呆在我身边,我为洗衣做饭生孩子!她说这个话的时候很认真,而且语气特么平静,我相信这是凝歌的心里话。”
我和英婕谁也没打断方磊,听他一口气说着,知道后面的话将会是关键。
“但是凝歌有条件,就是我必须承担李月天绝大部分治疗费用,只要对方一天不醒来,就要按时往医院账上打钱!她说,这笔钱对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我们方家,并不算太了不起的大数目。而且这些钱也不算白给李月天的,只要他醒过来,能够自食其力,就会穷其一生给我还钱…唉,小潮,你知道我听凝歌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一刻,我觉得凝歌是在签卖身契!真的,就是这种感觉!我特么的,唉,我真不希望凝歌这样,宁可她不向我做任何保证,也别因为钱把自己卖了!”
我还没说话,英婕颤抖着嗓子接了一句,“方磊,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是越凝歌唯一的选择!她能怎么办?让你无偿付出那么多金钱救李月天吗?不可能的,凭什么!好,就算你是大慈善家,但谁知道这事有没有个头啊?如果那个大男孩一直醒不过来,你万一某天厌烦了,越凝歌又该怎么办?她还能拿什么来要求你、约束你?”
我也跟着连声叹息,同意英婕的观点。
世事无常,当没有能够拴住对方的契约时,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
凝歌和方磊就算结婚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更别说毫无付出,仅仅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富家少爷对自己的喜爱和期待上了。
越凝歌很现实,她很清楚,万事都可能发生变化,唯独李月天的治疗不能停!否则,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方哥,你咋说的?答应了吗?”
“答应了!”
方磊点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又说,“我不答应怎么办?难道逼这丫头再去找其他愿意出这笔钱的人卖身吗?唉,我就是心里憋屈,特么的,这算什么?小潮,你说说,如果李月天醒来,知道我和凝歌之间的协议,他会怎么想?然后呢,我特么的还得看着人家小两口抱头痛哭,上演一出生离死别苦情戏,下半辈子守着一个根本不爱我的女人生活?”
方磊从我手里将最后半罐啤酒夺过去,咕咚咕咚喝个干净,盯着我,“小潮,你明白了是不是?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又要跑到酒吧买醉了,对不对?”
我沉默,好半天才说,“是,方哥,我明白的!我江潮命苦,你比我命还苦!”
伸出胳膊,我将方磊紧紧搂在怀里,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方哥,我懂,但我帮不了你,这是你的命啊!你就得在这种惴惴不安,看不到未来会怎样的日子里,一天天熬过去…李月天醒不过来你不会快乐,醒来了,你仍然会痛苦,唉,这是死局,死局啊!”
…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英婕将方磊搀扶进一辆计程车,开了个宾馆让他好好休息。
我们谁也没有走,一直呆在宾馆房间里陪着这个可怜的富家少爷。
剩下的几个小时里,英婕一直靠着我,紧紧抱着我的胳膊,似乎不这样,我也会和李月天一样,突然变成植物人,然后在一个未知的时空里,很久很久醒不来。
早上七点,我接到墨芷舞的电话。
她告诉我对方在昨天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主动打过一次电话,见墨芷舞还在搪塞,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半夜十一点五十,墨芷舞按照计划给王涵这个号码拨过去,以一种沉痛万分的心情表示同意对方要求,会说服董事会,将好风景物流园项目开业时间推迟到一年后。
对方大部分时间在听,挂断电话后,墨芷舞立马搜寻各大网站以及论坛、大号,发现对方还算守约,并没有将那些照片发出来。
后来,十二点四十几分,那个号码又给墨芷舞打电话,再次提出新的要求。
我问对方想怎样,麻痹的,我们都答应了,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墨芷舞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