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夜,远离尘嚣的大罗天须弥山却难得的下起了一场雨。那雨,由初始的温柔缠绵逐渐转为瓢泼阵势,后来更似失控般,愈下愈大!
寄心苑南厢房内,暴雨拍打着窗棂啪啪作响,内屋的熏炉里缕缕安息燃香散发着浅淡柔和的诱人味道。
数盏摇曳的烛火下,年华正好的粉衣仙婢分坐梨木圆桌的两旁,借着光亮,起伏的手指尖金线飞舞,匀称绵密的针点落下,栩栩如生的优昙花轮廓渐渐清晰。
持着书卷体态婀娜的红衣少女,背靠着玉瓷枕,斜倚在铺陈了上好白狐裘皮的沉香木矮榻上,懒懒的翻着书页,偶尔望着屋外漆黑的世界发上一阵闲呆。
夜深时,冷空气从房门外钻了进来,放肆舔着烛火。
慎语搁了手中的绣花绷子,起身拉了门帘,再到里屋的彩漆木柜里取了软毛织锦披风覆在似有心事的红衣少女身上,而她却一点也未觉察,惹得两婢面面相觑。
良久,听得塌上的少女漫不经心地问道:“先前听二位妹妹提起,在须弥山上已十余万年,可知这寄心苑以往住的是何人?”
面庞清瘦的仙子仔细地往绣好的香囊里装着晒干的菖蒲根,一边恭敬答道:“小仙与慎语原本只是泛音殿司音律的婢女,前些时日才被调至寄心苑当差。因我二人阶品低微,不曾听闻寄心苑前事!”
少女点点头,搁下书卷,开了窗棂一角往外偷瞄:“我瞧着苑里一应物事都是顶顶贵重的上品。只单论这白狐裘皮垫,毛色光泽润滑,在凡间便价值千金。想是以前的苑主人,在这非圣宫地位很是尊贵吧!”
慎言心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倒是好眼力!寄心苑的所有摆设、饰品都是日前才从通鉴阁藏宝室挑拣出,连夜送过来的,怎能不好。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非圣宫的东西,自然是其它地方不能比的!”
少女闻言,回头莞尔一笑:“大罗天主很有钱啊!”
为着她的胆肥,慎言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室内有半晌的沉默。
慎语从活计中抬起头,看着从窗棂边缘渗进的雨,皱眉道:“姑娘,小心着凉!”
少女伸手抹了抹滴在鼻尖的雨珠,关了窗棂。她借着光,却突然看见了慎语手中业已成型的花样子,微微发愣道:“妹妹所绣,可是优昙花吗?”
慎语微笑着点头答是。
少女道:“以前,我娘便最喜欢这优昙花了……”
慎语摸了摸手中凸起的花线,问她:“依着姑娘的模样,令堂一定非常漂亮吧?”
“是啊,我爹说: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少女微笑着,停顿了数秒,继续道:“我们影木一族的祖先,曾因失职不察,致使犯下十世天谴的女妖芷洄和万千恶灵从无垢炼狱逃脱,而触犯天条。后得上苍惩罚,女子皆难以成孕,以致合族逐渐断了血脉,人丁日益稀薄!”
闻言,慎言、慎语二女相视一眼,瞠目结舌。
乖乖,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好想报告帝座,怎么办?
忆起前尘往事,少女颇有些感触,声音越发轻柔:“我娘与我爹相逢于凡间的一场元宵节会上。彼时,一个是偷溜出谷的影木族公主,一个却是伪装成凡间书生模样的天族上仙。两人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温文内敛,皆是风华正茂的年岁。我爹长得好,文采也好,因着无聊,便在路边摆了灯谜框子,并以亲手做的花灯为彩头,赢得过路人不少银钱,换了酒吃。谁知,那年的元宵夜里、老榕树下却遇到我那古灵精怪、忒不厚道的阿娘,一股脑儿把那些个刁钻的灯谜全都猜出来了,害得我阿爹陪了个底儿朝天……”想是这开心事少时她不知已听了几多次,讲起来平顺自然极为生动。
未尝过情之滋味的两个少女,听她娓娓道来,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英俊儒雅的少年上仙与聪慧狡黠的妖族公主于元宵夜偶遇,于榕树下斗才斗气,日后情意相通、共结连理的故事,不禁心驰神往。
作为极合格的听众,慎语小仙婢适时的、娇羞的问一句:“后来呢?”
少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抱着腿,目光眺望着摇曳的灯火有些哀伤:“依照天规戒律,凡人飞升成仙需断七情六欲,绝红尘俗爱。我爹与我娘这段孽缘本该是没有未来的,可我娘偏是敢与天斗的一副性子……结果自然是悲剧收场!”
无疾而终的一段故事,让慎言、慎语皆唏嘘不已。
少女在矮榻上躺下,手枕着头,悲凉叹道:“我娘曾对我爹说,情到深处便期望着有一个结果。于是,她偷偷瞒着他,到北海极寒之地盗取了斗姆元君用了百万年的光阴培植的双色曼珠沙华,又废了一生修为,育得妖胎……本以为,如此痴情终可感动上苍,赐他们一个完满的结局。熟料,我娘即将临盆之际,不周山遭遇妖神大战,生灵涂炭、亡魂四起。而当时灵力枯竭的娘亲却为这天地大难,动了胎气,再没了产子的生机。”
慎语思索片刻,问道:“那姑娘的出生,想是得了什么奇迹?”
少女莞尔:“奇迹吗?却是有的……其实,我爹一早便知,自己既为凡人升仙,若与人姻缘,必定触犯天规。因此,他在妖神大战时,为抵御邪魔耗了太半修为,又以此生永镇不周山亡灵,再不离开阴阳界半步为誓,求得一位阶品极高的大神慈悲,赐骨血一滴,成全了我娘的微末心愿……其实,我爹哪里有这么伟大的护世情结,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