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就是这么觉得。”
“谁让你这么说的?”
“没有谁,我虽然的确不如你们聪明,但是我知道今天这一切跟你们有关,那天你来问我愿不愿意回去,是尊重我的意思,所以谢谢你。如果换成是王轻候,他根本不会管旁人的想法的,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别人的意愿根本不重要,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安归来说得很是认真,像是小孩子在先生的眼皮底下学字时一样认真,写字时一撇一捺,他说话时便一板一言,活像是怕方觉浅不信他一般,眼神都用力,拼命证明着自己的真诚。
“那我也谢谢你。”方觉浅笑起来,眼中泛着些活人气色。
毕竟她身边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只跟她说这一切都是利益驱使,无关道德。
现在有人说她是个好人,她便觉得很开心,得到了肯定的开心。
马车里的长公主看着这一幕,也会心一笑,轻轻放下帘子暗自想着,最复杂的人,和最简单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想想便有趣。
牧嵬作为长公主的随行侍卫,自是要跟着前去的,他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对这次的南行之旅隐隐有些期待,出发之前,他向应生请教了许多在南方要注意的事,更打听了不少有趣的事物,盼着他的殿下在南方过得自在舒适,不受半点苦才好。
他看到长公主方才的神色,轻声问:“殿下,属下总觉得,那王轻候不会那么简单就帮着咱们。”
“当然,凤台城能人无数,身居高位的能人更无数,我是最了解他本质的,身居高位的人,我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是个威胁,他不能对我如何,自然要想办法把我调开。对付一个王后他已是不易,再要提防我,他便是处处束手束脚。”
“那殿下你的打算是……”牧嵬不解问道。
“我总有一种感觉,王轻候会在这凤台城里再掀风雨,我便是离开些日子又如何,就看看他能掀起多高的浪。凤台城污浊了这么久,若有个人来洗一洗,我自是乐意看到的,而且他跟王后不对付,我就不用担心他归顺王后,不出意外,他与王后之间还有得棋要下。更何况,我王叔已然出山,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对我王兄不利,所以,我大可放心大胆地去南方,收一收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人心。”
我蕙质兰心的长公主殿下哟。
牧嵬极是佩服地看了一眼马车帘子,像是透过了这帘子看到了长公主自信又从容的眼神一般,他深深敬仰的殿下,从来都不是柔弱女子。
她厉害着呢,她有着堪比男儿的志气和豪气,更有着比普通男儿更长远的目光,更过人的胆识。
能为这样一位长公主出生入死,是他的荣幸,是他身为骑士的至高荣誉。
眼见着长公主的马车走出城外,车队渐渐只剩下个小点,王轻候等人才转身准备回去。
“王轻候……”方觉浅想跟王轻候说,她有事要走开,却见王轻候目光直望着街对面。
对面站着一个人,上谷城质子任良宴,他依旧是衰老颓废的模样,目光浑浊不清,他垂着的手指动了动,脚尖往前迈了一步,但又缩回去,继续看了一会儿王轻候之后,他走入人流中,随着人潮离开了。
“下一个就是他了。”王轻候没管方觉浅要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他会主动来找我的。”
“为什么,他又不知道这一切是你做的?”方觉浅奇怪道。
“我会让他知道的。”王轻候转头看向方觉浅,“你刚要说什么?”
“我……”
“去昭月居的话就免了,今日还有事。”
“哦。”
“去昭月居做什么?”
“抉月给我做的衣裳应该好了,我想去拿一下。”
“叫他送来。”
“哦。”
“你除了‘哦’不会说别的了?”
方觉浅望望天,望望地,不知道最近这位杀神是不是有病,换着花样地挑她毛病,怎么着都不对,便应:“嗯。”
“呵。”他冷笑,转身,走了。
花漫时,阴艳,应生齐齐围上来,围在方觉浅身边,纷纷惊叹:“疯了疯了,小公子这是疯了!”
“对,失心疯,有毛病!”方觉浅骂道。
“你是真看不出来公子这是喜欢你呀?”花漫时不知是该喜该愁,可纠结死她了。
“他喜欢我?呵!”方觉浅也冷笑,“他喜欢的人少了吗?”
“此喜欢非彼喜欢,你可明白?”
“明白啊,但他的喜欢能掰成一百份给一百个人,然后再从这一百个人手里原封不动地收回去,留着那一百个人哭得肝肠寸断他也不回头,我才不要。”她说得很有道理,这的确是王轻候能干出来的事,众人无法反驳。
然后她甩甩手,走了——世上果然只她最深得王轻候之心,也只她最不识抬举了。
那三人头发都要愁白了。
往日里呢,她们都担心着阿浅涉世未深,不识王轻候口蜜腹剑,生怕她被王轻候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没成想,这担心全白担了,如今倒了血霉的不是阿浅,反倒是阅尽人间风月的小公子。
这叫什么事儿啊!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像抉月那样细心的人,才能发现,方觉浅其实早已不再是当初那间初到人间的懵懂客了,她已有变化,哪怕那变化再细微,再不可察,温柔如水的抉月公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