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朝堂上的剑拔弩张,硝烟弥漫不一样,神殿内始终安详。
方觉浅坐在台阶上打着盹,难得的冬日暖阳晒得她全身舒展,梦里有斑斓多姿的幻境,身后是一缕清香袅袅冉冉,白茫茫的大地映射着星星点点的日光。
鲁拙成见她睡得熟,从里屋里拿了件外衣过来给她盖上,细细端详。
“拙成神使看什么?”方觉浅缓缓睁眼,望着眼前简朴的鲁拙成。
“在想,我的女儿也是觉浅神使这般年纪。”鲁拙成笑了笑,陪她坐在台阶上,“便想看看,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何模样。以前西楼总不让我见她,总是遗憾。”
“神殿再大也不过一座宫殿而已,拙成神使要见月小姐,总是可以的,为何不曾相见?”
“我虽一心向道,不理外事,但却也希望芷兰可以过得好,算是私心吧,怕自己会拖累她。”鲁拙成叹道。
“原是如此,但世上应是不会有嫌弃自己父亲的女儿的,拙成神使这份担忧怕是不必的,月小姐是个很率性的人,有些小刁蛮,但本性不坏。”
“她必没有觉浅神使你这般成熟,西楼很宠她,听说宠出了一身坏毛病。”
“女孩子家家的,本就是要宠着的。”方觉浅突然想到抉月说过的这句话,很久不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好像自从方觉浅成了神使之后,抉月也就不怎么找她了,像是刻意避开一般,也不知是何原因。
一老一少说着闲话的时候,方觉浅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虚谷神使,前来何事?”鲁拙成对虚谷没什么好言好语,木讷着面色,他对这神殿里追名逐利之辈都没有好感。
虚谷本是来找鲁拙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方觉浅,还看到了方觉浅身上披着的鲁拙成的外衣。
年迈的老人他全身都是朽木般的腐色,老年斑爬满他的脸,佝偻着的背再也立不直,他像极了大人用来吓孩子睡觉时说的故事里,那些让人害怕的老怪物。
一双浑浊不清的眼,凝视了方觉浅一会儿,然后他干瘪的嘴唇才发出嘶哑的声音:“觉浅神使可是在等老朽?”
“您觉得呢?”方觉浅笑望着他。
“看来觉浅神使已料到老朽此举。”
“自然。”
“觉浅神使,意欲何为?”
“既然你们都这么怕我这位第八神使,怕我对神殿造成洗牌,改变你们的利益格局,那我何不让你们怕到彻底,我也一做到底?”
方觉浅站起来,年轻的人儿活力十足,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像是饱含着力量的花蕊纵情绽放,不似眼前老人已然枯败萎缩,将要消亡。
力量的轮回是公平的,像方觉浅这样的年轻人,终有一日会取代虚谷这样的老人,取代他们的腐朽破烂,肮脏不堪,更取代他们在这世上的痕迹和地位。
所以,年轻人是何品质便万分重要,他们将决定日后这神殿是继续腐朽不堪,还是焕发新的生命力。
而老人们忙着组建自己的势力与羽翼,希望将他们的痕迹,地位,以及腐朽不堪的权力长长久久地延绵下去,他们无法对抗生命的流逝,岁月的消磨,但是财富与底蕴,可以千年万年的传承。
这便是老人与年轻人之间的斗争,一个叫嚣着要重铸利器,剑指苍穹,一个疯狂着要守护王座,权滔天下。
于是这一老一少之间有一场无声的较量,一句话也未说之间,暗流涌动,似有千军万马于他们二人中间过,那短短几步的距离便是兵荒马乱刀剑林立的战场。
手扶长杖的虚谷淡淡地望了鲁拙成一眼,鲁拙成尚还不知为何今日虚谷与方觉浅都出现在了这里,显得迷茫。
方觉浅拦下虚谷的视线,笑言相劝:“虚谷神使,我不想被人骂个不尊长者的骂名,所以,您要不要回去?”
“觉浅神使,神殿水深,你初来乍到,静观为上。”
“有劳虚谷神使提醒,但今日这水,便是热油红锅,我也要是趟的。”
“年轻人总是自信,以为自己能翻天,孰不知,天地之高远,触手难及。”
“老人家总是多虑,经历岁月便以为看遍所有,孰不知,人世之浩大,目光难及。”
虚谷静静地看了方觉浅好一会儿,王轻候不是个省油的灯,老人家他是知道的,但是王轻候府上的这个方觉浅,他以前是真没注意到,只当她个王轻候身边的护卫高手。
于是此刻,他对方觉浅所知甚少,而方觉浅对他却了解颇多,这便是方觉浅之前说过的,筹码的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对方觉浅所知甚多呢,就连她自己也对自己未必清楚了解。
虚谷在心底不知快速又精密地盘算了多少方觉浅的深浅,但面色始终不动半点。
“拙成神使也到了例行礼神的时间了吧,不如将此地留予老朽与觉浅神使如何?”虚谷道。
鲁拙成心里微惊,他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神像前静坐半个时辰,这只是他个人的习惯,并非神殿规定,也没有外人知道,虚谷却清楚。
他真是对这神殿了如指掌,一切尽在他手中。
这样的人,方觉浅那样应被宠的的小姑娘家家,真的是他的对手吗?
鲁拙成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方觉浅,最后也只是叹叹气,摇摇头,慢步回了房间。
待得鲁拙成走不见,虚谷才与方觉浅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们是不可能置秋水神使于死地的,殷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