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切都枉然。
顾雁飞关上门,似乎也暂时关上了那些困扰她的心魔,抬起头来,看向妆迟:“我今日还跟你说,东街有一家酒楼,他们家的笋做的是一绝,离这儿也不远,上马车罢,我指路。”
妆迟勉强的露出一点儿笑意来,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又很快的踏上马车,仿佛迟一步再看一眼顾雁飞,就会觉得难过,觉得不忍。令羽也坐上马车,等尺素坐进马车里,顾雁飞关上马车车门,轻轻侧身坐在了马车夫身边,脸上那一点儿淡淡的笑意消失了,她只轻轻扬了扬下颚:“前面的路口左转,劳烦您了。”
“不敢,您坐好了。”马车夫恭敬的应下,架起了马车。江州也算是一座大城,城里最中间的那一条街是青石板铺的,而顾府门前的这一条街,也是青石板铺的,是城中的百姓赞扬顾家世代守城的名声,专门铺的。马车滚动起来,发出闷响,仿佛是滚动在世代顾家儿女的血脉上。
到了酒楼,顾雁飞先是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又连菜谱都没翻就点上了十几样菜,最后将菜谱递回去的时候微微抿了抿唇角,似乎是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点儿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安:“你们家老板,没有换人罢?”
“没有没有,姑娘是老客人了罢?刚刚点的那些菜有几样都不上菜谱了,专门只给能点得出的熟人上,姑娘既然是久别重逢,那我们定会好好招待的。”看着顾雁飞微微点头应下来,小二爽朗的笑出声,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雅间的门关上,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好在或许是为了免得尴尬,就只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小二已经端着托盘上来了,一道菜一道菜放到桌子上,小二甚至还站在一边儿解释这叫什么名字,这名字从何而来,是不是有什么典故,这道菜是什么原料什么做法,小二嘴皮子厉害,偶尔也会说的让顾雁飞有了两分笑影子,屋内的气氛也不怎么沉闷。
妆迟从顾雁飞推荐的那一盘油焖春笋中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清脆且不油腻,满嘴都是春笋的芳香,她眼瞳亮了亮,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不甚勉强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味道当真不错,怪不得雁飞离家这么久,却还是念着。”
“他家的竹笋老鸭煲也不错,你将碗递过来,我给你盛。”顾雁飞浅浅一笑,将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个汤盅上,一手接过了妆迟递过来的碗,盛上几片切得厚度刚好也堡得不会太老的笋,再盛上一块鸭肉,半碗汤,汤面上细细浮起一层金黄色的油,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听着妆迟夸赞的声音,顾雁飞索性给每个人都盛上一碗,看着面前小小的汤匙里的那一块鸭肉,她忽得想起,之前因为她夸过这一家的鸭汤做得好,还被祖母嫌弃过,祖母也是大家闺秀从不进厨房,可是最后还是为了顾雁飞那未曾谋面的祖父洗手作羹汤,她嫌弃这家的鸭肉太老鸭汤太淡,可是到最后也没给顾雁飞做上一碗。
顾雁飞舀起一勺汤放进嘴里,舌尖尝到的还是十几年前记忆里的滋味,眼眶似乎有些滚烫的意味,她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将那些翻涌上来的东西压回去,心头都火热——与其在这儿悲春伤秋,早些报仇,才是不负。
酒楼隔壁就是江北一家不错的客栈,因为地处偏远些,所以更安静一些,顾雁飞询问了三个人的想法,听到皆没有异议,便拍板定下了这里。要了三间上房,与之前一样,她与尺素住一间,妆迟一间,令羽一间。洗漱完毕之后顾雁飞就躺上了床,尺素关心的坐在榻上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顾雁飞是真的睡过去了,才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浅眠的她这一夜睡得竟然出乎意料的沉,若不是做了噩梦,大概到天亮了才能醒过来。尺素坐起身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因为噩梦而流下来的冷汗,目光下意识去追逐床榻上的身影,却发现那上面空无一物,只能从房间内才能关紧的窗户漏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