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殿下,这世上最不值得信的便是承诺。你要知道,当时他人能许你锦绣前程,日后就有可能让你一落千丈。他人若是能许白首,日后也可能妻妾满堂。谁又能真的给帝王之家的人承诺了。”
暮云城的话让我浑身一震,我仿佛又想到了那日晴空万里的下午,苏行一脸恳切,万般温和的看着我说,“殿下,到时臣愿意以八台大轿风光迎你入门。”
他还说,“臣在晋州恭迎殿下。”
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先被凉水浇透。又立即有一把火从胸口直烧到了满身。
我强撑着去各个桌上敬了酒,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后院。
走到月亮下的角门,忽然听到身后丫鬟诧异喊了一声,“太傅大人。”
我扭过头去,果然看到步履匆匆,一路跟随过来发苏行。
他发丝微乱,脸上神色也不如以前一般若无其事,甚至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厉声喝道,“站住。”
旁边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我从没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时,一定是赤红了眼睛,死死盯着苏行。
“你来做什么?”
他张了张口,最终怅然道:“微臣见公主殿下在酒席上一直喝酒,怕你醉了,过来看看。”
“若是因为这个,大可不必。你回去吧。”
我冷声冷气道,但眼神却一直胶着在他身上。
我生气归生气,但总希望他能解释些什么,譬如为何娶杜小冉,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苦衷。
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朝我一拱手竟转身走了。
“是因为我的公主身份吗?”
我终于还是问道。
他站住。
“当时父皇危在旦夕,杜小冉拿我的身份威胁你,你怕父皇置我于死地,所以娶她。”
“殿下,事已至此。这其中的缘由已经不重要了,惟愿殿下万事顺遂。”
我心口的那把火再次烧了起来,“你当然可以轻描淡写一句,不重要了,我呢,我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你开开玩笑的一个玩物罢了。你说娶我,我便傻傻等着这么多年,你说这些不重要它们就过去了,那我又算的了什么?你以为我做这个公主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一开始你便没打算娶我,又何必说出那些话!”
身边的丫鬟早已经溜的干净,苏行脸色苍白,远望着灯下一株垂柳。
“太傅大人,我只问你这一句,昔日说娶我的话还做不做数。”
微风寂寂,四周树叶沙沙,只是听不到人声。
月亮西移,我看见了自己瘦长的影子,孤零零的散在树影里。
“你滚吧。从此,你是太傅大人,我是公主殿下,彼此再无瓜葛。”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只是看着他狠狠趔趄了一下,脸色白的如同月光。
我再不肯多望一眼,昂首阔步走回殿中。
一回到殿里立即觉得疲惫不堪,仿佛经过了一场大仗。那些悲哀难过的情绪来不及涌上来,就被自己的疲惫淹没了。
我想起早上那个梳头丫鬟的话,“殿下这些日子太累了,从先皇大病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陛下登基,自己又要参与公主进封,累的没怎么休息过。”
我却知道,我一直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是那些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流言。
他们说太傅大人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对她百般呵护,万般维持。
他们说二人一起出京,一起回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时常捂住耳朵,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等苏行来给我一个解释。
可即便等到今日杜小冉给我脸色,他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内心的揪痛感被空茫代替,我只往塌上一倒,抹了把湿漉漉脸颊,对帘外吩咐道:“谁也不许进来,天塌了,也不许人进来。”
那两个丫鬟小声应“是”,才替我关好殿门,退了出去。
我没有想到我睡的这一觉颇长,等眼睛睁开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稀疏阳光将梨花香纸照的暖烘烘的,小丫鬟听见响动,立马进来,将银销纱帐挂起来,杏眼一闪一闪,“殿下可算醒了,崔公公在外面等公主半天了。”
我立即翻身下床,由着她们给我把衣服穿好,自从上次在梨白院见过崔福一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
我走到大厅时,见他正在捧着茶盏喝茶,一盏松青雪雾被他喝的回味无穷。
先皇去了,陛下身边的太监也已经换了一批人,他这位大公总管便也脱了蓝袍,换上了一身褐色鱼白服。他的面容也似乎在一这一段时间里老去许多。
他呷一口茶,十分享受的表情,看向我说,“殿下如今成了公主,这些东西果然都不能和往日相比了。还记得那一年,我亲自过来,殿下给我捧茶,可全不是今天这个味儿。”
我也笑了,又执拿起茶壶给他满上,“公公若是喜欢,时常过来就是。要不让下人再给你包上一罐,但还怕您老人家嫌粗陋。”
他微微一笑,扯自己的袖子,叹口气道:“可惜奴才再享受不到了。”
我诧异,“公公何出此言?”
“奴才已经向陛下请旨,回乡养老。今天是来与殿下拜别的,顺便还有些话要嘱咐殿下。”
我立即起身,不动声色的支走了其余人,才问道:“你虽在父皇身边多年,但一直暗中给四哥递消息,四哥怎么会同意您回去?”
他抚了抚衣摆,“四殿下倒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