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城沉默着。
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好像是被千斤重的大山压抑着,沉重而无言。
他一点都无法否认。
“赫连城。”
顾卿夜忽然喊了他的名字,神情严肃,不似往常的随意。
赫连城抬起头来看着他,表情痛苦不已,就好像是个等待上帝救赎的,内心极其煎熬的罪徒。
那般痛彻而迷惘的样子,让慕云玖不禁叹息。
何苦来着?
难道,坐在这个最高的位置上,便都会身不由己的抛弃一切,舍弃情感,成为一个利欲机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坐拥天下,又有何意义呢?
孤家寡人,实至名归。
心中就不会感觉到空虚吗?
“我会确保,只要我还活着,北境便不会被人欺犯一毫,但是,你也只有我这接下来的后半生了。”
顾卿夜目光平静而微冷,又缓缓说道,“这个,是我们和易爻的约定,也与你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易爻相托,顾卿夜断然不会理会北境这档子破事了。
就算,北境与平原通商之后,将会成为一片丰沃的繁华之地,顾卿夜也并没有丝毫的兴趣。
“赫连首领,人在做、天在看。”
慕云玖长叹了口气,看着床上笑容已经凝固住的易爻,问他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关心他、爱护他,到最后却还是在利用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我知道。”
赫连城轻轻的说道。
他是个混蛋,愧对小爻和他的父亲,他心里清楚。
然而,这个骂名也总要有人来背。
不是他的话,就将会是他的儿子,骏儿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他不想如此。
小爻死了,易家与赫连部族的百年纠葛,也就到此结束了。
他们全部都死了,也都解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蝼蚁一般赖活着,整日经受良心的拷问,用每天的懊悔和歉疚恕罪。
替赫连的祖祖辈辈赎清旧孽,挺好的。
从此以后,北境再无祭司大人,也再无年轻便早逝的冤魂。
……
返回大楚的时候,赫连城将他们一直送出了丽西漠。
易爻的尸身,是赫连城亲自火化的。
他说,在易爻的身上,披了一件旧衣服,那曾是易爻父亲穿过的,希望他们父子二人,能一同出去看看。
顾卿夜只是点头,便与慕云玖一起,将那骨灰罐小心包好了,一起踏上赶回大楚的路程。
而此时,权亦泽也刚好抵达京城,带走了他之前训练的精兵,前往另一方边境,抵御金国的进犯。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权亦泽匆匆前往金国方向的同时,德妃正在宫中心急如焚。
楚天河上一次晕倒之后,虽然好歹是醒过来了,但身体却是大不如从前,就连精神上也差了许多。
强按着休息了几天,楚天河坚持去上早朝。
但是,百官们却都看的清清楚楚,楚天河似乎是元气大伤了一般,说话底气不足,眼睛也不如从前那么亮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偏偏在这种时候,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直接进谏,劝立太子了。
那是光明正大的盼着楚天河死呢。
楚天河虽然身体不太好了,可是脑子又没出毛病,谁敢再犯了他的逆鳞,估计就直接一个斩立决了。
宋世殊不禁就心焦起来,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原打算着,帮着自家四皇子坐稳了太子之位,到时候他也就能成为一代辅佐明君的肱骨之臣,但现如今,情况却完全变了。
楚天河身体不好了,他自己必然清楚,也一定会开始做打算了。
这个生性多疑、又性格莫测的君王,谁也猜不到他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至于太子人选,那是更没得猜。
万一,楚天河已经秘密留下了遗旨,确定好了太子人选,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准备,岂不都就白费了吗?
这可不行,得赶紧想辙。
而卫嫔,便是他计划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自从楚天河的身体不太好了之后,德妃便没再回过自己的清泉宫。
她几乎是衣不解带的陪在楚天河的身边照料着,王公公和太医也都对她赞不绝口,认为她实实在在当得起‘德’这一字。
楚天河对她也觉得挺满意。
可是,却苦了卫嫔。
打从那起,她就没能再见到过楚天河了。
德妃似乎是趁着这个时机,将楚天河给完全霸占了一样,明令不许太多闲杂人等来接触他,而且,就连王公公也站在了德妃这一边。
楚天河寝宫。
“王公公,我真的很担心陛下,听说他最近身体欠佳,我特地熬了燕窝粥,您就让我进去看看陛下,好不好?”
卫嫔亲自端着个小盅,一丝清香的气息从里面音乐飘出来。
可是,王公公却摇了摇头,说道,“卫嫔娘娘,不是咱家不给面子,而是现如今,陛下需要静养,不宜打搅。”
卫嫔不肯放弃,依旧坚持道,“公公,我就进去服侍陛下喝了这粥,看看陛下就立马出来,不可以吗?”
一旁,蔷薇便也帮腔道,“公公,这燕窝粥娘娘亲自熬了两个多时辰,您就看在娘娘这一番苦心的份上,跟陛下通传一声,不行吗?”
只要陛下说见,德妃就算是想拦,也不敢的。
然而,王公公却并不为所动,只是说道,“还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