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久负棋盘身作子,风经局上不留人。
略含生机的城池却被一把苍苍无力的颓剑占据了空间。结彪就倒在他的幻剑之下,口角撕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他是该杀了他,以表明自己绝非可以轻易被别人掌控或玩弄的人。如果他要证明自己,如果他想为武林除此大害,以挽回竹溪剑派所有弟子的看法和整个武林豪杰的尊崇,如果他想为死在结彪的毒计下的师兄弟们报仇雪恨,也为大宋的忠臣良将苏缄报仇,也想为钦州数万白骨清算,那他必须毫不犹豫地一掌打下去,杀了结彪。
几乎所有人都盼着他那掌中飘逸灵动的剑气能够扎进祸国殃民的结彪的胸膛,也相信他会那么做的。
冯雪凌已经不再是那个愚仁又一直活在颤抖中的少年了。他的衣裳也已换了颜色,虽是方悦先给他换的,但到底是换了。
“你最喜欢着白色衣衫了,虽然你一直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衣服。”方悦曾经对他说过。
既然都已经变了那么多,为何那幻逸的剑竟又慢慢地消散了?
“哈哈……你还是这般懦弱,这般胆怯!怎么,还是不忍心杀我?”结彪双手杵地,笑道。
冯雪凌直起身子,回过了头去,他恨不得自己的衣裳依然青黑褴褛,破绺绺地在春风中睡眼惺忪,在某山水之间把酒长赋,弹一曲《拜月三卿》,吹一支响遏漂泊的行云的曲子,那是何等的快活,何等的妙不可言!哪怕还是悄悄地去看一眼他的萼儿,就算看一次痛一次,他也心甘情愿。可是,终究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忽然,一把剑唰地一声刺向躺在地上,正为一息尚存而思谋不已的结彪。冯雪凌眼珠一转,伸手钳住了元松的青龙剑。元松惊道:“公子,结彪害得你恁地苦,你既不忍心下手,就让我来,你又为何阻挡我一剑杀了他呢?”冯雪凌轻叹道:“我伤已愈,杀他何益!诛一恶徒增罪业啊!要杀他容易,要救他脱离那漫漫长夜的苦海却难!每个人的心底,都有别人不能理解的苦衷!正因我也倍受过折磨,所以我才更加明白他的痛苦。把剑收起来吧!”元松“唉”地叹了一声,把剑猛地收回了鞘中,却闻五僧齐道:“阿弥陀佛!”
冯雪凌对结彪道:“只要你下令放了所有人,我便放你离开廉州城!”结彪一听,想也不想,只道:“好!我相信你!遂望了谢方蕖一眼!”谢方蕖从背后拿出令牌,高声道:“来人!速速回禀先锋将来宗亶,即刻释放所有在押之人!”两个兵勇躬身唱了个“诺”,接令而去。谢方蕖对冯雪凌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吗?”冯雪凌叹了一声,冷冷道:“你们走吧!”在场的武林人士一听,“啊”地叫了一声,却是个个揎拳捋袖,更都是一副怒虎霸豺的模样,很明显,冯雪凌放人,他们却是坚决要结彪和芦花纪的性命的,他们可不大乐意听冯雪凌那一番说辞。谢方蕖命人扶起结彪,对冯雪凌道:“我主如此信任公子,没想到冯公子竟做不得这个主!如今看来,诸位所谓的英雄好汉是不肯放过我等了,冯公子,如之奈何?你可是答应了的,就算他们阻拦,想来公子也是一诺千金之人,何况与这些人为敌也不是一两次了。”
忽闻楚天阔叫道:“我等亲眷尚未救出,怎能便放尔等离去,谁知你们是否有诈!若一出城就反悔,再下军令害了我们的家眷,岂不是要了我中原数百个英雄好汉的性命吗?还请几位稍候!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入城,我楚天阔第一个为你们打开城门。”结彪闻言,道:“将军令已下,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只怕是今日在场的诸位根本不会让结某走出这廉州城吧!好!好!既然各位不信结某,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只是若迟而生了变故,切莫后悔!”说着竟真的往后退了去。
冯雪凌心想:“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为何却不肯走呢?若到他们的家眷俱被救出的时候,只怕真不会让你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了。”他望了望方悦,见他并无什么反应,也就与五僧等人退在了一旁。若是从前,别说他退在何处,即便是他如何悲惨离奇地死在了哪里,也绝不会有人在意,甚至也绝对没有几个人愿意多看他一眼,但现在不同了,冯雪凌像往常一样往一个小角落里坐去,元氏兄弟陪他坐下,却引来了万众瞩目。
现在,无论他冯雪凌坐于何处,都是中心。
冯雪凌的眼睛却总看着满怀伤愤的蓝叶姑,那失望忧愤的神情似乎望也望不尽,看也看不清,越小心翼翼地细细一瞥,越是远远的一片朦胧春秋。愧疚和无可奈何一点一点地从他的五脏六腑渗出,透过酸酸辣辣的心和肠,全从一双眼中一丝一丝地流出,直到织满天际所有残破的云团。他心中久久地哭诉,似乎忘记了此时人多。
而众人虽说是小憩,却都绷紧了一根根弦,忽听蓝叶姑就近对朱吉影道:“你带几个师弟出城探一探,若人被释而回,便报信回来,顺便接他们入城!”朱吉影一听,略迟疑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又对苏缄道:“皇城使,这里已算是武林中事了,交由他们便好。而两百多人归城,还须皇城使与我同行督看,既好安置他们,也防细作混入。”苏缄拱手道:“还是朱少侠细心,考虑周全,本官这便与少侠同往。”朱吉影“嗯”了一声,再叫上十来个师弟,一并上马出了城。
约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楚天阔、江子集、杜缭和蓝叶姑等人早已忧心忡忡,生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