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裙起身时,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看过去,那人已经伏地叩头。
许是自己多想了吧,最近见了可疑之人总是疑神疑鬼的。
韫和心里盘算着出了殿就找阿姊们用斋饭,正打算走,磕完头的男子也起了身,韫和随意瞥了眼,眸中的讶色一闪而过。
用镏金长簪束发的男人,真是罕见。
和两个姊姊在斋堂吃斋时,韫和说起这个,还是特别惊奇,“应该是个腰缠万贯的商户,可能还有点别的癖好。”
比如女装癖什么的。毕竟他束发的金簪是女子所用,而且他还像个暴发户家的妻妾似的,浑身上下穿金戴银,十足的暴发户气质。
“是吗!”仲璜冷冷一笑,朝她身后指了指,“你说的那个人莫非是他。”
韫和顺着方向扭过脑袋,年轻的暴发户生着一双过分美丽的瑞凤眼,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箸子夹菜,时不时地抬眸朝她这方瞟上一眼。
被韫和发现后,他也不躲闪回避,反而大大方方地和她对视,还特别轻浮地眨了眨眼睛。
奇怪的是,他做这样的动作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轻佻失礼。
太丢人了,背后说人闲话被逮个正着,韫和不可抑制地红了脸。
…
天□□晚,寺庙里的香客逐渐散去,比丘们开始了一天的晚课。
韫和披了莲蓬衣出来透气,走累了,坐在一颗菩提树下歇息,远远望着殿宇斗拱处抻出枯枝,干枯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惊飞了鸟雀。
她望着受惊而逃的雀儿出神,背后一道声音蓦然响起,她嚯地起身,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僧立在面前,朝她合十,“施主可是史家后人?”
韫和认得他,是今日讲经的圆悟禅师,她记得,祖父和母亲与他均有交游。
她放下帽子,恭敬还礼,“圆悟大师。”
圆悟见到她五官容貌,眸中一亮,追问道:“女施主和春陵史氏可有渊源?”
韫和不想他会认出来,微微诧异,随即笑道:“不瞒大师,信女的大父是昔日的周国公凛公。”
圆悟闻言,持珠的手一滞,“原是忠义史国府的贵女,老衲失礼了。”说罢再行一礼。
韫和连忙还礼,“母亲曾告知我,大师乃母亲的挚友,先前受大师多次点拨。只是家族蒙难,再见亦难。”
忆及史家血案,圆悟忍不住摇头长叹,忽而记起一事,遂道:“老衲这里还存着伽南长公主的一支签。”
韫和微微一怔,“母亲不曾和我提过。”
圆悟见她疑惑,解释道:“那时长公主心烦意乱,携娘子来寺中小住,临走那日娘子撒了签筒,或是天意如此,娘子拾的签中暗藏玄机,老衲怕危及史族,便故意为难,要求与公主手谈一局,赢了就解签递还,若取胜不得,日后再来索要。不想史家果真蒙难。想必这些年过去,公主也忘了这回事。”
大师讲了来龙去脉,解了韫和心中诸多疑窦,“大师可否将签文给我一看?”
“娘子之物,早该奉还。”圆悟顾盼左右,确定无人跟随,“请随老衲来。”
到了禅房,圆悟取出一只素色锦囊,正容亢色道:“此签关系重大,女公子万万不可道与旁人。”
韫和应诺,接过锦囊揣入袖袋中,拜谢了圆悟。
重回到净室,借着微弱的光线,韫和揉开纸条,辨出上头一行蝇头小楷:
感君抱雁来,从此佐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