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霞自打从凡间回来之后便觉得不安。
那本是她魂牵梦萦的去处!做梦也要流连的地方。
那凡间的一切是多么温暖,多么有人情味儿!
她喜欢那种生活,包括那种市井的味道,那些劳动的人民朴实纯洁,那些做生意的小商贩狡黠善良,那街市上弥漫着生生不息的生活气息。
绮霞总觉得,她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仙。
并不是不羡慕这神仙的身份,富贵长生固然好,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虚空不已,纵使做一万年的神仙,也不及做一世凡人来的踏实有趣。
在凡间的街道上吃一碗河粉,看一回杂耍,再掷几枚铜板听上一幕折子戏;逛倦了买几盒丝线细布,回家做成绣品,做好了带到集市上换成银钱,置办需要的生活用品。
若是,若是,若是这一切是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那岂不是神仙也羡慕的生活?要修了几世的福报才得过这样惬意的日子呢?!
墨隐他是不会放弃了这魔君的富贵荣华和自己隐居凡间的。
她想到在大梁国发生的事,愈觉得不安。
她知道,擅自干涉人间的时运气数是大罪,死的那个人是皇帝,必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前世,也许是个什么星宿的也未可知。
可墨隐,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把人给害了,就为着那个凸鼻鹰眼的什么太子,那太子肯定已坐上皇位了,这样的人能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呢?
绮霞想着那太子偷睨她的眼神,便心里有些恶心烦闷,遂走到殿外透口气。
这些日子墨隐忙的很,整日不见踪影,绮霞也懒得找他。
一个人信步在园子里瞎逛,走到南面一座凉亭里坐下,却隐隐听得有人在哭泣。
绮霞仔细听,是有人在断断续续的哭,似是压抑着声音不敢大声,只是小声抽噎着。
她循声走过去,到得那株黑玫瑰树下,见一个黑衣的女子正蹲在地上嘤嘤的抽泣,看打扮并不是宫里的女子,她不由的警惕起来,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哭泣?!”
那女子扬起脸来,看容貌十分艳丽,一双眼睛大的出奇,有些异
域的风貌。
她看见绮霞问她,慌忙跪下,嘤嘤道:“参见娘娘!参见主人!我是,我是玫瑰花妖,这株黑玫瑰是我的本身。因离开故国,思念亲人,所以难过不已,故在这里伤心哭泣,不想惊扰了娘娘,万勿怪罪!”
绮霞听了十分惊诧,打量了那女子半天,方才点头说道:“是我粗心了,想来你也是有灵性的,不该这样怠慢你。”
那女子急急叩首道:“娘娘莫如此,折煞奴婢!”
绮霞道:“你叫什么名字?”
“曼伊。曼妙的曼,伊人的伊。”
“好名字,是你父母给你取的罢?”
曼伊伏在地上抬起头来,一下子红了脸,嗫嚅道:“不是,曼伊没见过父母,是一个男子取的。”
绮霞看她的性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不再多问,让她起来随自己到屋里去。
殿前侍候的几个宫女见她从南面花丛里领了一个人出来,都觉得惊奇不已。
绮霞对诸人道:“这是曼伊,你们的一品夫人,要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众皆大悟。
这曼伊在殿前殿后转悠了几圈,一会儿便和绮霞熟稔起来。
绮霞坐在月亮窗前的矮几前烹茶给她喝,一面端着分茶水的箕玉斗一面笑说:“不要叫我娘娘,我并未与魔君成婚。”
“那奴婢该如何称呼娘娘?不,仙子?”玫瑰精有点惶恐。
绮霞微笑道:“你叫我姐姐如何?”她想起那日墨隐对她说,这玫瑰花树活了也足有万年了。心想自己有些讨她便宜,不由得暗暗自得。
曼伊听了一下子跪起身来,言说:“不可!不可!使不得!仙子这样高贵的身份怎可与我姐妹相称?”
绮霞道:“有何不可?便是魔君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你依我就是。”
曼伊推辞了一番,见绮霞甚是执拗,这才轻声诺诺,小心叫道:“姐姐!”
绮霞过去拉起她的手笑曰:“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动不动就行礼,我这人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的了,随意些,也好相处。”
曼伊听了喜不自禁,便张手给绮霞来了一个拥抱,绮霞闻见她身上幽冷浸人的香味儿,忍不住重重吸了一口气。
两人拉着手相视大笑。
过了两日,墨隐回到宫里,见到曼伊也不甚惊奇,只淡淡说了句‘你要好生看顾你姐姐。’
曼伊伏在地上诺诺连声,身子止不住发抖。绮霞看了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惧怕墨隐。
墨隐和绮霞说笑了几句,便自顾到丹房里去炼丹。
他的丹房在九幽宫的东南角,周围布满了重重结界。
墨隐进得丹房,把九蜃盘龙精钢炉打开,从怀中取出乾坤地理瓶,顺着丹炉内置的凹槽把瓶中的一些液体倒进去,然后用内力使丹炉燃烧转动。
足炼了三个时辰,不禁满头大汗,又盘腿调息了一炷香时分,这才把丹炉打开,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药丸对着光线瞧了一瞧,见药丸晶莹如红玉,血色泊然。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把药丸小心的装到一个小瓷瓶里,放入怀中。
三日之期已到,今晚要把乾坤地理瓶还回去,墨隐想着,信步又走到栖七殿外。
站在窗前看见绮霞正望着墙上的画儿出神,手里握着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