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文会与往日不同。”崔渊回道,“大王与我有件事,想请诸位帮忙。”他朝着众人行了叉手礼,眼角余光瞥了崔泌一眼,便将当日与圣人说过的摹本之事一一道来。
出身寒门或者小世族的士子们听了,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忍不住抚掌大笑:“此计大善!大善!”“难为子竟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圣人、大王、子竟之慷慨大度,吾等寒门士子永世难忘!”
崔泳听了,也不由得叹道:“原来子竟兄这回邀了这么些人,便是想从中寻一些书法出众的人才。只咱们几个,确实连临摹也摹不出多少本来。参与此事之人,多多益善!!”他身边的崔泌眼中涌动着沉沉之色,暗自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我等若能襄助子竟一二,也便心满意足了。”这般露脸扬名的大事,他自然不愿意错过。即便自己的努力,恐怕大部分都只会化为崔渊的功绩,他也不得不做。
崔泓、崔沛兄弟俩虽说早便知道此事了,也不免露出兴奋之色:“我们但凭子竟阿兄差遣便是了。有机会得见名家真迹,又与诸位切磋书道,哪里能错过?”
杜荷却是一怔,苦笑着叹道:“我不擅书道,恐怕帮不得大王与子竟兄了。”他几乎回回不落地来参加文会,只为了拉拢崔渊。虽说也与众人混了个脸熟,但毕竟不是同道中人,也没有结交上什么朋友。后来崔泌、崔泳兄弟二人投了魏王,他满腹心思都盯着他们,便更是与其他人疏远了不少。
崔渊挑起眉,笑道:“谁说不擅书道便帮不得忙了?我便不信,莱国公府(杜如晦)没有珍藏的法帖。”不待杜荷再说什么,他又道:“我们只是借来一阵,待几个月后必会原样奉还,你大可不必担心。”
李治此时才似笑非笑道:“妹夫难道信不过我们?”
他是城阳公主嫡亲的兄长,作为驸马都尉的杜荷只能起身行叉手礼,道:“我阿爷珍藏的法帖,都在阿兄府中。我且向阿兄问一问罢。此事确实有益于社稷,我等又如何能袖手旁观?若是阿兄那里不成,说不得我便再去问太子殿下要些法帖了,必不会空手而归就是。”
太子李承乾对书画风雅之事一向不感兴趣,哪里会收藏什么法帖。杜荷此话,显然便是为太子捞一份功劳来了。若不是崔渊与李治早将此事禀报给了圣人,恐怕他还恨不得将他们都挤下去,将这份功劳都推给太子呢。只是,魏王精通书画之事众人皆知,谁又不知太子对这些事分毫不感兴趣?但凡是明眼人,自是能将前因后果都看得清清楚楚。
崔渊心中不由得暗道:杜荷倒是忠心耿耿,满心只想着与他阿爷一样支持主君上位,然后君臣相得流芳千古。只可惜,这看主君的眼光便比他阿爷差得远了。这样的小功劳,他倒也不吝啬给太子。不过,为太子捞功劳的来了,为魏王抢功劳的还会远么?
果然,崔泌也浅浅笑起来:“若说法帖,魏王的收藏比之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且魏王素来喜好书画之道,恐怕对此事也很感兴趣。”
李治很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显得十分高兴:“两位兄长都珍藏了些什么法帖?恐怕连我都未曾见过。此番若是有机会见识见识,我便心满意足了。”他这般表态,便是默许太子、魏王分他的功劳了。
杜荷、崔泌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们虽说各为其主,主君都不将这嫡出幼弟放在眼中。但晋王对于他们这些臣子而言,亦是得罪不起的。有了他这般发话,两人行事便不必太过顾忌了。
崔渊看了李治一眼,不免又感慨起来。这般退一步,晋王在圣人心中的评价恐怕又会高上一层。横竖已经在圣人面前过了明路,不论谁来抢,李治的功劳其实半点也不会少。但愿意退让,令兄长们都来分一杯羹,显然便更是胸怀大度了。作为疼爱嫡子的父亲,圣人见到三兄弟齐心协力将此事做成,当然只有更高兴的。
于是,崔渊便给众人都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有法帖出法帖,有力出力,各位的襄助之功,大王与我必定会禀报圣人。”说罢,他便仰首一饮而尽。诸人也纷纷饮尽杯中酒,接下来就各自忙碌去了。
崔渊便又命仆从将参与文会的士子们都召集起来。数百人齐刷刷地在铺好的竹席上坐下,或激动兴奋,或若有所思,或交头接耳,或左顾右盼。当崔渊与李治立在前方,将摹本之事细细说来之后,一时之间底下人更是喧闹无比。有人立刻跳起来想要当场摹写,有人却是忍不住想看名家真迹,有人则嚷嚷着逐名得利伪君子之类的话。
崔渊神色丝毫不变,请崔泓、崔沛二人带着那些想看名家真迹、临摹的文士去一旁的园子中赏看,又请李治代为评判那些摹本。待人群渐渐散去,场中剩下的便只有数十人了。因先前隐藏在人群中,这些人胡乱嚷嚷起来也毫不顾忌。如今就留下他们,便有些人慌乱起来,连连声称他们也要去临摹,就想尾随而去。
“噢?”崔渊勾起嘴角,“我方才怎么听见,你们说我利用各位得名?”
那几人浑身一僵,其中一人转过身,行礼道:“崔四郎恐怕是听岔了。”
崔渊冲着他们温和一笑:“我自幼习武,从来没有听岔过。”说着,他挥了挥手,令旁边的仆从将这几人带出去:“既然你们随意侮辱于我,我这文会恐怕也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