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王家祖孙三人皆十分喜爱崔子竟的画,但毕竟凡事都不可过度。若说“一而再”是惊喜,“再而三”便显得有些贪婪了。王家人与崔渊尚无什么交情,往来之间自然不可能如此随意。于是,作为祖父的王奇便替孙子婉拒了崔简的好意:“崔小六郎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如此重礼,大郎实在受不得。”
他明明是真心实意想送给王家阿兄,为什么他们不答应呢?崔简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回首看向王玫,等着她的解释。而他这般自然而然便依赖王玫的态度,令王珂挑了挑眉,也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自家妹妹的反应。
王玫蹲□,看着崔简的眼睛,轻声道:“阿实,我知道,你见大郎有些失落,便想送他礼物让他高兴起来。”见崔简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她才继续道:“不过,画毕竟是你阿爷所作,是你阿爷之物。不经他的允许,你便随意许诺送给其他人,与不问自取又有什么区别?”
崔简垂首想了想,双颊微微一红,低声道:“是我错了。应该先问过阿爷再送礼物。”
王玫揉了揉他的脸,笑道:“你阿爷的画,是他辛辛苦苦绘出来的,价值也很珍贵。随意拿出来送人,便是对他的不尊重,知道么?”
“嗯,知道了。那……”
“其实,若是你将自己做的草编动物送给大郎,他也会很高兴。”
崔简眼睛又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待会儿就去采草叶,做草编蚱蜢送给王家阿兄。”
王玫满意地颔首,牵着他回到王旼与崔韧身边,轻声问:“昨夜睡得可好?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二郎已经同你们俩成了朋友……”
一大一小喁喁细语,一个无比耐心温柔,一个满脸孺慕依赖。看得王珂、李氏、崔氏皆是神色微微一动。这样看过去,他们竟比寻常的母子还更亲热一些。若说昨日他们还只是觉得两人颇有缘分,今天看来,便委实是太过亲近了些,“缘分”显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了。当然,瞧见两人的互动之后,当兄长、阿娘、阿嫂的,因此而生出的念头也完全不同。
许是因王玫陪着三个小家伙玩了一阵的缘故,朝食的时候他们都主动地围在了她的食案边。侍婢们便换了张大食案,摆满了四人份例的朝食。三人有模有样地喝完了鹅肉糜粥,吃了蜂蜜枣泥蒸饼,又饮下一碗羊乳,便都已经饱了。
接着,王旼与崔韧不约而同地都望向了崔简,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崔简露出一付“欣慰”的模样,在他们俩头上揉了揉:“很不错。”两个小的立即嘿嘿地笑起来,手牵着手又冲到王昉面前,同样得了赞扬。他们俩更是高兴极了,跑到每一张食案前求了称赞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崔简出去顽耍了。
看着他们奔出去之后,王玫才收回目光,依旧是眉眼弯弯,继续用完了朝食。
当侍婢们撤下食案后,王奇便在朝鼓声中赶去了官衙,王珂与王昉继续回外院书房里读书。晗娘与昐娘也起身,打算去看弟弟们在玩些什么。李氏不放心,吩咐自己信重的贴身婢女琉娘跟着她们一同去,看顾小娘子与小郎君们。
王玫便道:“阿娘、阿嫂可有空闲?”她先前吩咐青娘将璃娘、王四喜叫来,便是想理一理自己那些嫁妆。她已经拿着那些田庄、店铺的账簿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曾经问过大管事王荣寻常田庄每年的出息大概是多少,而东市西市那些经营不同类物品的店铺又能日进多少钱,心中便也隐隐约约有了些想法。不过,具体这些想法是否能实现,是否合理,她还需要更多经验丰富的建议。于是,她便想到了李氏与崔氏。
“本想商量中秋家宴之事,却也不急,还有好些天呢。”李氏道,“怎么?”
“儿想理一理嫁妆中的田庄、店铺和宅子,又想着自己没什么经验,便想让阿娘、阿嫂在旁边指点指点。”王玫答道。
崔氏看了她一眼,略有些犹豫:“我打理嫁妆也都是阿家教出来的,有阿家指点便足够了。”
王玫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拒绝便是心生避嫌之意。但她却觉得,自己嫁妆中的田庄、店铺、宅子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她若是不再嫁,死后这些嫁妆便要留给家中的侄儿侄女们,崔氏心里有数岂不是更好些?“阿嫂莫要谦虚,多一个人指点,我也更受益些呢。”
李氏轻轻地拍了拍崔氏的手,也嗔道:“玫娘的嫁妆单子你也不是没见过,且看看她是不是有长进罢。玫娘,你将璃娘和王四喜叫来了?便让他们过来内堂就是。”
崔氏瞧着她们,微微笑道:“是儿一时着相了。”
不多时,青娘便引着璃娘、王四喜进来了。两人皆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磕了好几个头,这才跪坐起来。璃娘虽然生得并不算十分美貌,但因在李氏身边服侍了十余年,举手投足间自有大家世婢的风度,比起那些小户人家的娘子来更从容许多。而王四喜也是大管事王荣亲手□□出来的子侄辈,长着一张方脸,眼里虽透着精明,目光却很清澈。王玫已经见过他不少回了,也觉得母亲李氏挑人的眼光非常不错,他确实是个可信赖之人。也正因他可信赖,她动自己的嫁妆时才需格外小心一些,以免令他生出她不信任他的误解。
“将你们夫妇二人叫来,便是想说说我的嫁妆之事。”王玫道,“前些日子我也与你提过,目前田庄与店铺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