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们也讲过,但沈澜总是无法完全理解,细节上模糊得厉害。现在演过一次后再来听,那些他觉得模糊的地方豁然开朗,再去看剧本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听了半天,沈澜虽然把两人的建议记在心里用作参考,但自己也有点其他想法,只是见他们说得兴起,也就不好打断。
唐洛说归说,却不忘用余光关注沈澜的表情,看到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参与讨论,但又插不进嘴,便暂时打住话题,顺便捂了下唐沂的嘴示意他暂停。
“沈澜,你想说什么?”他问。
沈澜瞟他一眼,忘记这是他第几次注意自己的神态变化继而调整自身举动了,说不上感动,可还是很高兴有个人这么关注自己的,尤其这个人还是对别人不假辞色,只对自己特殊以待的唐大爷。
掐灭心头自得的小火苗,沈澜努力恢复平常心,将注意力放到一会儿要演的戏上:“这场戏哭肯定是要哭的,不过哭的形式我认为需要改变。”
“怎么改?”两人异口同声。
“剧本原来的设定是要‘方宁’撕心裂肺地痛哭,对哭不哭出声没有要求,但一定要表现出撕心裂肺。”沈澜看都没看剧本便准确复述出情绪描写,一脸认真,“人在受到重大打击时,一般有两种反应。第一种如剧本所写,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大多外放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也符合‘方宁’人设。第二种是心如死灰,先是哭不出来,反应过来后泪如泉涌,止都止不住那种,这种反应无论是外向人设还是内敛人设都有可能产生。”
唐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更喜欢第二种?”
“收比放难演。”唐沂顿了顿,提醒道,“收要把握的度比放精细,你确定自己演的来?”
“不是难度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收比放可能更适合我。”沈澜为难地蹙眉,“我演不出很夸张的感觉,无法控制情绪的外放。第二场戏就是内敛型的,我演起来相对容易,三遍就过了。”
剧本这块在写的时候,编剧就做了两种设置,正是沈澜说的那两种,让唐沂酌情挑选恰当的一种来拍。唐沂看中外放的那种是因为它对大部分演员来说比较好演,与设定本身的优劣无关。
现在既然沈澜偏爱“内敛”那种设置,唐沂也不介意让他试试。反正最后出来的效果一致,照演员的意愿来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就试试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换。”唐洛朝唐沂使了个眼色,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唐沂哪里还能拒绝,点头应下。
沈澜最后一场戏就是这段哭戏,前奏拍得很好不需要再改,补拍的是流泪那几十秒的镜头。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进镜头,跪坐在“父亲”墓前,双目放空。
人在极端痛苦时的反应有很多种,可能泪流满面,可能流不出眼泪,他选择将两种反应结合,用自己的理解将其表现出来。
俊颜苍白,最后一点血色消融在死寂的残阳里,瞳孔失去神采。方宁望着身前灰白的墓碑,微微瞪大的眼眸却并没有映出其影子,透着绝望的黯淡。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突然被揭露的真相,不知如何面对被自己伤害的恩人和自己供养了十多年的仇人。他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狼狈又可笑,这副英俊的皮囊里装着的灵魂竟比山村之人圈养的禽畜还蠢笨愚钝,错将鱼目当珍珠,宝贝了那么多年。
“你……”
一股莫名的冲动堵在胸口,方宁张口欲言,发出第一个音节时蓦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连正常的音量都发不出来了,仿佛有什么堵塞着喉咙,刺刺地疼。
他茫然摸了摸喉结,试着清清嗓子,却咳出口血来。猩红色泽的液体喷洒在地,刺得他眼睛也跟着发痛,眼睫一掀,两颗眼泪不声不响地砸了下来,“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方宁保持着摸喉结的冲动,茫然神情未褪,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滴落、滑下,将他的脸冲刷得越发惨白。
他为什么要哭?明明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方宁无措地想着,不料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全身麻木的器官便忽然都苏醒过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从心口泛起,迅速传遍四肢百骸,痛得他不得不抓住胸前的衣服缓缓倒下,蜷起身子,做着无用的抗争。
“难以置信”结束后,“痛彻心扉”找上门来。他对这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情谊或许仅仅停留在生育之恩上,可一想到被敬爱的义父骗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让他痛不欲生。
最可悲的是,事已至此,他仍然对他的义父恨不起来。
再没有比他更愚蠢,更悲哀的人了。
……
换了种方式,沈澜再演这场戏就不再是磕磕绊绊的艰难样子,只拍了三遍就顺利过关,唐洛和唐沂看起来也挺满意。
这场拍完,表示沈澜的戏份结束,正式杀青。
k大九月一号开学,唐沂给他开了绿灯,提前给他结了剩下的片酬交学费,还避开人群给他塞了个大红包,他淡定地收下。
唐洛见状,面无表情地向自家弟弟竖起拇指,然后抓住沈澜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的工作室签约?”右手搭着凉棚柱子,唐洛无意识把沈澜半圈在怀里,低声问道。
沈澜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和宁格是什么关系?他是权贵出身,可我记得你的资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