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清睁开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
只是一眼而已,但是那黑白分明,黑如曜石般又冷冽,又漂亮的眸子,就已经把人的三魂七魄,勾了一半去。
如果没有看错,赫连戎川在那眸子深处,找到一瞬不易察觉的慌乱,宛若流星一划而过,却让他欣喜不已。
有些人,明明心里越在乎什么,面子上就越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真是又可恨又可爱。
赫连戎川不禁嘴角一勾:“那晏大人脸红什么?”
晏长清不动声色地把火炉子拨远了些,道:“炭火太热,熏着了。”
赫连戎川笑意更浓了,一边笑,一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跳下自己一路所乘的小舟,抱了几只小小的坛子上来。
晏长清抬眼一瞧,原来是酒。但是随即,他的目光在赫连戎川赤/裸的上半身停住了。
赫连戎川的身材很强壮,也很漂亮,平而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健硕而又不突兀的肌肉,饱经阳光淬炼的麦色的皮肤。但是这样仿佛被神祇亲吻过的身体上,却遍布着狰狞的,暗红色的鞭痕,鞭痕很深,似乎是刚刚结痂,但是因为刚刚浸了水,不少伤口有泛出淡淡的血色。
刚才闭着眼,他竟然一直没发现,赫连戎川居然受了这样的伤?
看着这伤痕,应该是他们分别之后才受的伤。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戎川就是带着这样一身伤,一路赶过来?
赫连戎川看到晏长清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微微一愣,连忙把尚未烤干的衣服披在身上。脸上已摆出不在乎的笑容:“真是倒霉,为了追晏大将军,路上碰上一群不长眼的小水匪,我与他们周旋一番,打的他们哭着喊着叫我爷爷。你说说看,我吃了这小王八们的几条鞭子,又听他们叫了几声爷爷,这到底是亏,还是不亏?”
晏长清垂下眸,淡淡道:“胡闹。”
看来明日遇到商镇,一定要停下来采购一些药材补品。
赫连戎川扬扬手中小小的酒坛子:“胡闹便胡闹,还好我未卜先知,知道你这和尚船上八成没酒,便自己带了些。”说着掀了盖子,仰头豪饮了几口,大笑着道:“来来来,晏大人,快陪本王子畅饮几坛!”
“晏某要夜守货船,不便饮酒。”
赫连戎川道:“此时正是倒春寒,你浑身湿透,几个小破炉子也并不顶什么用。你要是硬抗一夜,明天病倒了,岂不是更耽误行程?”一边把酒坛子塞到晏长清手心里:
“喝一点不碍事,还能驱寒。身上暖和了,也不耽误守夜。”
似乎……也有一点道理。
晏长清眉色微动。他虽酒量不差,但素来自律甚严,不喜饮酒。但是今日为了赶行程,喝一点御寒,倒也无不可。
毕竟,一切以赶路要紧。
晏长清提起酒坛,也不看赫连戎川,仰头喝了一口。
酒入口并不烈,但却如涓涓暖流,缓缓流入四肢百骸。身上的寒意,果然驱散少许。
赫连戎川呵呵一笑,也灌了一口,笑着道:“快哉快哉!今夜能与将军对月畅饮,日后分别,也能有个念想!”
晏长清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内心五味陈杂,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中左突右撞,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似乎只有眼前的酒,能够给他一个暂时的宁静。
于是提起酒坛,又灌了自己一口。
不一会儿,晏长清只觉得头脑发蒙,天地旋转。奇怪,这酒明明并不烈,他怎么醉了?
晏长清暗叫一声不好,努力摇了摇头,却只见眼前的赫连戎川也带了朦朦胧胧的重影。
这人怎么不醉?
赫连戎川见晏长清身形微晃,已有醉意,便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揽了过去:“晏大人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这船本王替你盯着便是。”
晏长清皱着眉摇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怎么也不能如愿,只觉得头脑晕乎乎直发蒙,终于支持不住,跌进赫连戎川怀里,极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赫连戎川扫视四周,见无人,这才放心大胆地把晏长清拦腰一抄,打横抱进了船舱里。
他们东云皇家最顶级的美酒,虽然喝起来酒香而不烈,但是后劲极大,第一次喝的人,若非海量,必然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尽管已进入梦中,晏长清俊秀英挺的长眉微微皱着,似乎仍放不下戒备,梦中也在挣扎。
即使浑身湿透,仍不肯换下衣服,领口遮的严严实实,当真不怕受寒吗?
赫连戎川叹口气,四处翻找了一下,找到一套干净衣服,便要替他换下。他伸手扯开晏长清严严实实的衣领,想让他呼吸顺畅些。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只见睡熟之人不经意地露出几寸光裸而温热的肌肤。瘦削的锁骨和深凹下去的颈窝呈现出淡淡的蜜色,侧颈流畅而优美的线条被收进玄色的衣领之中。
赫连戎川不禁眸色一暗,轻轻别过了视线。正要解开晏长清的外袍,晏长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迷迷糊糊一把打掉了赫连戎川的手。
“你……你干什么?”
赫连戎川轻轻撩开晏长清额头几缕被河水浸湿的头丝,心中突然灵感一闪,变了个声调,低声下气说道:“小的给大人换身衣服。”
晏长清闻言,睁开眼睛努力看了看,可是只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以为是阿靖,便有些生气道:“不用你换,赶紧出去盯着船!我……我自己来……”
可是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