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河酒楼身为宁安县最大的酒楼之一,平日里顾客盈门,但在今天却门可罗雀,只有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读书人在一些单间里。
天字号上房中,十二位读书人正在喝酒聊天。这些人中有一位翰林、七位进士和四位举人,身穿的文位服是启国的式样。
“此次方虚圣怕是在劫难逃啊。”
“要怪就怪他过早参与圣道之争,逼得宗家与柳山全力堵截。”
“不过,他明明可以放弃民生和农事两科,自己花钱让龙族利用吞海贝去各地买粮,赈济百姓,但至今没有那个打算,可见他并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此言差矣,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万万不可早下定论!”
“繁铭多次夸方虚圣,我自然也知道方虚圣才高八斗,但若宁安县真饿死人,他难辞其咎!不仁之名背定了。当然,一切只是可能,至于是要仁,还是要利,看他如何取舍。”
“粮价上涨并非只是一个问题,而是一系列问题的开端。譬如,一座私人织布工坊的工人要吃饭,现在粮价高了,他们就会要更高的工钱,坊主给了更高的工钱,那布价就要卖得更贵,市面上布价上涨,那买布的人就要花更多的钱。其他杂物亦如此,凡是涉及到人工工钱的东西,都会涨价。”
“是极。生活必需品会涨价,但非必需品可就惨了,没人买,就养活不起自己,就会吃不饱。”
“再譬如,咱们这酒菜的价格,贵的吓死人!”
“所以,此次对方虚圣的考验极大,就看他能不能度过。”
“明日医道文会,恐怕会有人说方运治下,民不聊生啊。”
“别的不怕,就怕饿死人。”
远在衙门的方运看着幕僚们发来的最新物价传书,皱起眉头。
不仅粮价升高,菜价、肉价、酒价等大量商品价格都开始暴涨,而人工费用也开始增加。
粗粮的价格已经接近菜价的一半,十分危险。
和种植业畜牧业发达的后世不一样,这时候的圣元大陆和华夏古国的古代有些类似,食物大都依赖粮食,普通百姓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像豆油菜籽油极其昂贵,普通人家不可能用油做菜。
在圣元大陆,大部分土地都用来种粮食,菜地极少,菜价极高。普通人就算能吃到新鲜的野菜蔬菜,也只是生吃或烫吃,炒或炸那是大户人家的吃法。
菜容易坏,难以运输,所以经常被制成咸菜,和粗粮一起构成普通人家的食谱。
南方还好一些,气候适宜,植物种类丰富,野菜四季都有。但像宁安县这种地方,这个时节根本没法种菜,外地能保鲜的菜运到这里后,必然会被大户人家迅速买光,几乎赶得上肉价。
方运轻叹一声,若不亲见,难以想象古代普通百姓的生活如此不容易。不过,圣元大陆虽然接近华夏古国的隋朝时代,但物种不像隋代那样贫乏,许多物种已经提前进入圣元大陆。
而且那些蔬菜水果产量都有限,不可能为了它们减少粮田或浪费大量人力,所以普通人很少能吃到,起码是望族才能常吃。
看完传书,方运再一次阅读新编的《瘟疫论》,从中寻找疏漏。
明天就是三月十九,也是宁安县举办医道文会的日子。
和普通的小文会不同,医道文会要举办三天,主题便是方运的《瘟疫论》。
一直到凌晨天蒙蒙亮,方运才睡下。
三月十九,是医道文会的日子,也是方运亲自挑选的日子。
医道文会的地点位于县文院的圣庙广场,从昨日起,差役和士兵就开始布置会场,力求不出一丝问题。
医家乃是人族的重要支柱,此次医道文会多年难得一见,所以引来了十国大量的医家人。
到时候,医殿大学士手持稀有的虚楼珠,全程记录此次文会,然后会前往圣元大陆之外的各古地播放,让其他地方的医家人学习到人族最先进的知识学问。
等到入夜,整个文会就会张灯结彩,迎接人族各国的医家读书人。
但是,全宁安县的气氛无比压抑。
一大早,方运刚洗漱完,就从青乌府知府蔡禾那里收到一个坏消息。
昨夜,鹰扬将军蓝寻古当众说,如若方运无法解决宁安县的粮价问题,他可以伸出援手。蓝寻古说他之所以没有出手,是顾及方运的颜面,既然有人造谣说是左相故意引发宁安县的粮祸,蓝寻古愿意在几日后以鹰扬军的名义,平价卖粮。
这个消息已经在宁安县大街小巷传播。
“都是算计啊。如果你让鹰扬军出面了,就等于承认治县无能,不仅左相一党可以打击你,连宁安县百姓也会觉得你治理无方还把责任推到左相身上。而且,此次粮祸之乱竟然借助军方解决,至少民生一科,今年不能上乙了。”敖煌轻声叹息。
方运点点头,道:“吃饭。”
敖煌翻了一下白眼,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倒悠闲。粗粮的价格已经涨到平时的六倍了!已经有大批贫穷百姓囤积粗粮。那些细粮的价格倒没涨那么夸张,但还是比粗粮贵。这么继续下去,中午时候,粗粮就可能涨到七倍!方运,这个价格恐怕会列入史册啊!”
“反正史官都有脑子,不会把涨价的罪责推到我身上。就算遗臭万年,臭的也是左相。”
“可是,你要是不能解决,臭的就换成你了!”
方运正要开口,一个舌绽春雷的声音传遍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