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利得辞职后的方辰,终日无所事事,便隔三差五地跑去毛嘉欣的咖啡厅里蹭网蹭花。
这天,毛嘉欣见方辰又屁颠颠跑来了,便一脸嫌弃地给她端了杯拿铁:“你把我这里当自己家了吧。天天来,不嫌烦?”
“嘿嘿,好毛毛,你就当我不存在嘛!而且那秦为径不也每天来,怎么没听你说他烦啊?”
闻言,毛嘉欣双眼一翻。
“别跟我提他!你这弟弟脑子没毛病吧?天天跟打卡一样,弄得我这儿店员都认识他了!”
方辰吐了吐舌头。
其实秦为径无非就是每天下班后,来咖啡厅坐坐,看看,瞄瞄,笑笑。
仅此而已。
方辰也提醒过他注意影响,但一来小五这人拧巴、执拗、油盐不进,认准的事情谁劝都没用;二来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让方辰想劝都找不到切入点。
“小五就是这样的,脑子一根筋。你把他和我一起当空气就好了哈,见谅见谅。”
“一家痴线!”毛嘉欣拿这两姐弟没办法,转身自己忙去了。
但方辰到底是没能坐太久。
美兰苑那边的物业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顶楼可能漏水了,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所以,不到半个小时,方辰就奔到了美兰苑二栋楼下。
年久失修的老式单元楼,外墙早就被风雨摧残浸润成了青灰色;青苔在墙根处铺开,一层一层,肆无忌惮地野蛮生长;外墙上的爬山虎则一直延伸到顶层。
这时节,爬山虎刚刚抽出的叶片颜色鲜嫩,却远没到仲夏时节的层叠厚密。那叶子稀稀拉拉的,露出盘根错节的藤蔓——像一道道蜿蜒丑陋的疤。
方辰走上五楼,将钥匙插入锁孔。
随着她手指转动,已被岁月锈蚀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
开了。
九十来平的两居室,因为公摊面积小,显得还挺宽敞。屋内的陈设和装修,在现在看来有些老旧了,那漆得油亮的原木色门窗框,将人的记忆瞬间带回九十年代。
方辰看了眼天花板,还好,没漏水。
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就这么坐在桌前发起呆来。
由于定期会有人来做清洁,桌面上并没有什么灰尘。
“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租出去啊。”钟点工阿姨每次都会这么问。
方辰却只是笑着摇头。
“我舍不得。”
舍不得动这里的每一个细节——掉漆的家具,过时的摆饰,翘边的墙板,停摆的时钟,和已经被这个空间封存的回忆。
方辰拿起书桌上的铁塔,放在手里把玩。
她没有将它带去邢家,而是让它代替自己永远的留在这里。
为什么她要找人定期打扫和维护这间旧房子呢?
方辰没仔细想过,或者是不敢仔细去想。
也许在她心里,只有这里才是她以后唯一的归宿、心里唯一的家。
迷迷糊糊间,她就这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那几年。
童朗正拍着她的肩膀,用尚还稚嫩的声音说:
“醒醒,醒醒。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快来找我呀!”
方辰心里急切,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你怎么总是这样?该醒的时候不愿意醒?我要躲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别!”
方辰大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脸上早已是湿漉漉一片。
此时,夕阳已经将这间小屋染上了一层橘色的光晕。她看了眼手机,脸都来不及洗,拿起包包就匆匆走了出去。
拉开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方辰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这真实的虚妄。
“你……还好吧?”
童朗的声音响起,很近,很轻,也很真实。
方辰猛然惊醒,倒退几步,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辰恨不得将刚才的自己掐死,却还要梗着脖子追问。
“取点东西,顺便看一看。”男人语气平静。
童朗中学那会和外婆一起住的大房子,在他出国一年后就因为市政工程拆了。拆迁的事情是一个在国内的亲戚帮忙处理的,而那些家具物什,相册证件,则都被放到了美兰苑。
听说这边可能漏水了,他便赶紧过来看看。
没想到······
方辰还在思考童朗是有什么东西要取,就听这人有些戏谑地问她:“你呢?大老远跑一趟,专门来睡觉吗?”
方辰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睡了一觉?
童朗看着女人,笑了一下,随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有印子。”
方辰终于领会过来,连忙用手捂住脸颊。
因为趴着睡觉不舒服,她就随手拿了个草编的小靠垫,垫在了头下。
梦的痕迹,居然就这么被印在了她脸上。
一时间,方辰是又羞又窘,转身就疾步走下楼去。童朗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撵着,一路跟到了楼下。
看着女人还在用手遮着脸颊,他无奈地说道:
“你这样······反而欲盖弥彰。”
“哦。”方辰乖巧地把手拿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前天的飞机。”
“哦。”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
四月的南江,到处飘满了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