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睁开眼,入目是绣着大片繁花的帘帐,四角坠着精致的香包,她皱了皱鼻子,这味道闻着怪怪的,不喜欢。
身下垫着柔软的棉被,躺着舒服,她睁着眼,拱了拱暖呼呼的被子,翻了个身,不想起床。
“少爷,小少爷,你醒了吗?”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早在门外候着的奴婢轻声敲门,低垂着眼,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也不敢催促。
全府上下,何人不知老爷对小少爷的重视,为了让众人都知晓这久未归家的小少爷,老爷此番还慎重地举办了宴席。
自告老还乡之后,老爷素来低调,连寿辰都鲜少兴师动众,这般宴请各家名门,那可是小少爷的胞姐……大姑娘都得不到的重视。
想想也是,纵然大姑娘天资聪慧,却也是女流之辈,如何担得起独孤家的重担。只是,听闻这小少爷蛮横无理,不尊长辈,粗鄙无状……
这样想着,奴婢端着铜盆的手紧了紧,唉,被老管家派来服侍小少爷,也不知是福是祸。
“进来。”隔着一扇门,男童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不清。
奴婢推门而入,放下脸盆和洗漱用具,几步上前,担心对方自幼在别院长大,不懂规矩,她微微低头,看着小少爷的发旋,轻声道,“让奴婢服侍你宽衣。”
听闻小少爷今年不过十岁,可这身高,却已有五尺,只比她矮半个头,身子骨看着确实不像个强壮的,看着有些瘦削。
“嗯。”玲珑绷着脸,应了一声,抬手。
奴婢取下挂在架上的衣服,动作迅速地帮小少爷穿戴完毕,将沾着盐粒的柳条递给小少爷,奴婢双手捧着小盆,低垂着眼。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然后是浅浅的水声落到小盆里。
“脸巾。”
方才隔着门,听不清,如今隔得近了,更觉这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温和间带着几分冷冽,她的头低的更低了,双手捧着小盆后退几步。
又是将面巾放进水里,浸湿拧干,搁的时间有点长,脸盆里的温水已经放凉了,奴婢心里一紧,扑通跪下了,“小少爷恕罪,水凉了,待奴婢换一盆新的。”
心知服侍的不过是十岁孩童,可小少爷出身名门,自是不同于寻常小儿,虽不知管家为何只派了她一人来服侍,可她知晓,大户人家的主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她敷衍了事。
玲珑眨眼,不懂这小姐姐为什么就扑通跪下了。
水凉了?
能有多凉?
连带着冰碴子的凉水她都用过了,还怕什么凉水。
嗯,可是她要说什么呢?
“不必。”稍显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别误了时辰。”
奴婢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原本站在她面前的小少爷,竟径直地将手伸进脸盆,把面巾捞了起来,拧干洁面,动作太快,她都没来得及阻止。
“少爷!”因惊讶而拔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玲珑皱眉,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你又怎么了?”
啊,真不知道老爷爷为什么非要给她这么一个人,还不如全让她自己干活来得快。
她还想着快点洗完脸去吃早饭呢。
“是,奴婢失态了。”看到小少爷脸上的不悦,搭在膝盖上的手蜷缩着,她背脊微弯,有些害怕。
听说新主子对待奴仆,总是要立威的。
她这般笨手笨脚,可不就撞上了吗?
“算了。”玲珑挥挥手,将面巾扔回脸盆里,随口问了一句,“你有名字吗?”
新来的跟班,好像是要取名字的。
啊,是这样吗?
“奴婢,奴婢没有名字,还请,还请小少爷赐名。”少女心中忐忑,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虽然小少爷没有责罚她,可不知怎的,她竟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既然如此……”玲珑有些纠结,要叫个什么名呢?嗯,她喜欢吃红烧肉,不如,就把这名给了这小姐姐吧。“你以后就叫,红烧……”肉。
“是,红苕谢小少爷赐名。”红苕一阵紧张,没等玲珑说完,就抢了话头,待反应过来,自知犯了错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玲珑撇嘴,什么红苕,她分明说的是红烧肉。
算了,吃饭要紧。
……
既然做了抉择,自然不能后悔。事到如今,再也没有退却的余地。以后,独孤云逸,就是独孤一脉的嫡系小少爷,未来独孤家的掌权者。
独孤漠有些怅然,若是旬儿争气一点,甚至是云逸那小儿聪慧一些,总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到底是没落了。
若论底蕴,又有谁能比得过独孤家呢?
庆国开国至今已有上千年,当今圣上是第二十五位皇帝。
独孤家曾出过两个皇后,其中一个,还是开国皇后。当时,独孤家更是举全家之力,拥开国皇帝上位,为了笼络独孤家,皇帝才给独孤家的嫡女以皇后之位。
是以,独孤家和皇家,向来关系紧密。
另一个独孤家出身的皇后,便是当今太后,太后虽不是独孤家的嫡系,倒也是旁支出身,冠以独孤的姓氏。
说句大逆不道的,独孤家纵使比不得正儿八经的皇子公主,至少也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称一声皇亲国戚也不为过。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圣上这,不再重用独孤家,也在所难免。一个能和皇家比肩的家族,遭来猜忌也是必然的。历朝历代的皇帝,或多或少都对独孤家下过手。
只手段高明和低劣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