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
沈长安闯大祸的第二日。
甚是不好过。
昨日到家已是夜暮戌时,刚进家门,沈大娘便急颜厉色拿出压箱底的孝子槌对沈长安厉声,跪下!
沈长安不敢不从,面朝母亲,跪在廊下。沈大娘气急举槌速落,沈长安没办法躲,也没有道理躲。
“孙媳妇。”太奶奶被沈月搀扶着出现在廊拐角,时间不迟不早,刚刚好,及时打断沈大娘的执刑。
沈大娘见是老祖宗驾到,垂下手臂,收起脸上的怒色,对老祖宗微微躬身:“太奶奶。”沈大娘一向随孩子们喊。
太奶奶笑眯眯看向自己的曾孙子,慈祥如往常,她和蔼问长安今日可是中了县案首。
沈长安摇了摇头。
那可中了县前十?
沈长安亦摇头,像个闷葫芦,话也不说一句。沈大娘都要被这个臭小子给气死了,偏头紧紧握着棒槌不想看他不争气的模样。
太奶奶拢手,复追问,那定是今年县试晋级末名,嗯,长安考得一般啊。
沈长安抬头看向老人家,心中底气不足,却如实道来:“回太奶奶,曾孙未曾晋级,今年县试,曾孙落选了,太奶奶息怒。”他说完,抬眸去老人家的脸色。
太奶奶果然生气了,言简意赅只说:“该打。”
“可是听了,连太奶奶都要打你这个不孝子。”
沈大娘气急用棒槌在沈长安胳膊上磕一下。
疼得沈长安直咧嘴。
“是了,孙媳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儿子该换个教养法子,不过,你的气也该消了。”
太奶奶果然是来救哥哥的。
沈月嘟起小嘴巴想。
太奶奶可不是色厉的老太太,她是沈家脾气最温和的老祖宗。向来对哥哥又疼爱,唉,相对来说,母亲才是孤军奋战呀。
老祖宗示意沈长安。
“呐,不孝曾孙,快向你母亲陪个不是,再速去祠堂给你父亲,爷爷,还有那个老东西太爷爷磕头,认错,末再来我面前,我要亲自罚你。”
太奶奶主持公道,最后附加。
语重心长:“不许再惹你母亲生气。”
沈长安跪在地上,乖巧道:“是,太奶奶。”
他又恭恭敬敬向自己的母亲跪拜。
“母亲,长安知错了。”
沈大娘眼中含泪,扔下手里的棒槌,任由它滚落到沈长安腿边。
“知错不改,不如不认。”
沈大娘别过头,走了,懒得受他一拜。
太奶奶笑意不减,看着廊下的沈长安,叹口气。
“你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沈月声音糯糯的,挽着太奶奶的手臂,朝她哥哥吐舌头。
“略略略,兄长,你要倒霉喽。”
嗯,是的,她的兄长要倒大霉了。
翌日,卯时一刻。
连公鸡都还没打鸣,沈长安就被赶出温暖被窝,沈大娘手持半丈长的戒尺,厉声催促沈长安穿戴衣服,洗漱修容。
沈长安手忙脚乱,袖子套进脚,裤子披在肩,好不狼狈。
沈大娘雷厉风行,指点江山。
十年寒窗苦从今朝做起,修身心,勤学业,居安思危饭食半饱。
沈长安,你今日背不完这篇《过秦论》,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听到没有!”
“啪——”一戒尺拍在书案上,彻耳长鸣。
“喏,母亲。”沈长安谨言慎行,就差没跪在地上谢母亲大人不杀之恩。
沈长安住的东屋北面是偏厅,偏厅对廊就是厨房。打开北窗,就与厨房一廊之隔。
沈大娘点灯煮饭,沈长安伴灯晨读。
过秦论——
所谓碗声筷声读书声,声声其全。时不时,还会传来沈大娘的苛叱之声,沈长安,你睡着啦!
“没,没,母亲,我在默读。”沈长安伸长了脖子往西窗喊,生怕她听不到自己的解释。
“啪——”一记戒尺杀拍在窗台上。
“不许默读,大声念出来。”
沈长安:……
她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听到没有!”沈大娘系着襜衣(围裙),左手拿木铲,右手拿戒尺,气势威武又有杀伤力。
沈长安:“喏,母亲大人。”
辰时二刻,天已大亮。
沈月蹦蹦哒哒来给沈长安送早饭,欢天喜地的小姑娘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径直推门进去,沈长安正规规矩矩坐在书案前,闭目冥思。
案上摆着一册《过秦论》。
下头压了一本手抄体。
“《道经》?”沈月好笑。兄长这是要出家啊。
沈长安睁开眼睛,合上手抄体,伸了伸懒腰。
“早课做完了。”
沈月笑了笑,重新端起刚才放在沈长安手边的食案,俏皮道:“母亲说,我哥哥从卯时便起,在房中苦读《过秦论》至天明,好生勤奋。”
是啊。沈长安不解的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却咬唇窃笑。
“可月儿进来一看,不曾听见韩魏燕楚赵卫宋,却见一个小道子打坐念经仿似飞升。是想,兄长已修成仙身不食五谷,这早饭啊,月儿应该端走啦。”
沈月转身就要走。
沈长安手疾眼快拦住她,不是这样,贫道资历尚浅薄,这饭还是要吃的。说着,就去拿食案,坐在席上小口吃起来。
沈月力气小,拗不过他,也不和他闹,笑盈盈扔下一句,我告母亲去。
沈长安咀嚼着香喷喷的麦饼,才没有将小丫头的威胁放在心上。然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