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刻。
天黑尽。
渡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商船、客船、家船,停靠的,出岸的,都杂乱无章漂在渡口周围,根本划不开桨。
“先生!!”
何曦之小跑进船舱,步伐急促。
“岸上现在官、商两面正在发生争执,官府像是要动用武力镇压。”
邹洪昌闻言一道随何曦之去外面甲板上,只见岸上圈围三排带盔官兵,举着熊熊的火把,将这个渡口照得亮如白昼。几只中号商船的商老板欲强行上岸,与官府的卫兵推搡,争吵声,呵斥声,兵刃相交的碰撞刺耳声,嘈杂,抨击人心。
盔甲副吏站在高台上,威武喝道:“要出船的,都给我听着!”
“肃静!肃静!”他的卫兵附和。
“接受完检查做完登记后,限时三刻钟内离岸。”
“要停靠的船只收帆举旗示意,趁早备出节符、船牌等一切自证文件安静等着!”
周围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些,不过都在三三两两的隔着船之间小小的间距,议论纷纷。
何曦之忧心忡忡,如果说善县正在爆发瘟疫,那他们还上岸么?
“先生,要不我们先去隔壁县停岸边,先探探情况。”何曦之说。
邹洪昌也正是此意。
忽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队齐步过来。
有人喊。
“巡检司大人到!”
围成圈排的渡口立时破开一道口子,副吏抱拳称之为‘大人’。
章州渡口是官渡,要设置巡检司以检查商船货物是否超重等职务。
他们直接听令知县。
巡检司的人来,立时整个渡口就变得规整多了,开始有了秩序。
何曦之请示是否要上岸,却只听巡检司带来最新的讯息。
经过官府出面和大力的调查,现在县中的疫情已经得到良好的控制。需要立时上岸的商旅不必担心,正常上岸即可。
邹洪昌:“渊得。”
“在。”
“去作登记,告诉孩子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先上岸找一间客栈住下。”
“是。”
沈长安要搬的东西挺多的,衣物是少部分,大多是书册,所以辛昭帮他一起搬。辛昭不断回身看紧良苷。
“阿苷,小心跟着我们哦。”
“嗯。”
她手里帮忙抱着沈长安的衣物。紧紧跟着他们。
何曦之交代完李舵夫停岸事宜,然后去驿站作下登记,已经领取新的对牌,交完钱,和李舵夫一起将船停靠安妥。范伯要留下来看船,他留给范伯一些日用银两,然后才赶去邹洪昌身边,拿出一张事先准备的善县街道布局图。
“先生,我们去南三道街,这条街上的客栈比较多,价格合适,而且离渡口比较近。”何曦之分析着说来。
邹洪昌:“听你的。”
“好嘞。”何曦之收起图,对三个孩子们叮嘱道:“你们三个走我前面,好生跟着先生。我在后头看着你们。”
“是,曦之大叔。”
“嗯。”
“知道啦,走啦走啦。”
不知道是因为天色渐晚的缘故,还是因为最近善县的流言蜚语和瘟疫,这条街上的行人偏少,一路过来,偶有几个路人,也是低头步履匆匆。
不过好在客栈还在营业,何曦之要了三间客房。
他和先生一间,沈长安和辛昭一间,良苷自己一间。
沈长安从怀中的小荷包中拿出银子要付给何曦之房钱,何曦之摆摆手,不用,这是先生会报账的。
于是沈长安就将钱给邹洪昌。
邹洪昌点点头,收下了。
何曦之凑过来,轻声提醒:“先生,长安没多少钱。”
邹洪昌捋捋胡须:“喏?”
反问,“上次长安在豫章渡口的舆图不是卖成了一两?”
“长安呐,可比你有钱呦。”
何曦之:“那是,我的工钱啊,您老就没发过。”
“可是,可是……”
可是小孩子的钱您就不要要了嘛,反正您又不差这每天一百文的住宿费。
邹洪昌摇摇首,道:“不吃肥丢瘦乃君子之美德,长安有此觉悟,先生我,十分欣慰。”说完笑着抬步往楼上走。
跑堂甩开帕子:“客官,您楼上请。”
那个‘请’字拉得格外长,有点像唱大戏。沈长安心里想。
何曦之担心邹洪昌会摔,赶紧跟上去扶着邹洪昌,“唉呦我的先生嘞,您老慢点,这楼梯忒高了些。”
找到房间,辛昭陪沈长安又来回跑了两趟渡口和客栈,再搬了一些书册,最后在船上逗留了一会儿,将桃木枝捞起来,放在通风的地方晾着。
搬完东西,辛昭两个房间来回窜。他担心良苷一个人住在隔壁,会不安全。
“要不,阿苷,你搬过来和我、长安住在一起。”
沈长安正跪在地板上整理书册和笔记,闻言,抬头。
肯定了辛昭的建议。
良苷站在哪儿不说话。
虽然她才七八岁,但是男女有别这样的概念在古代女孩子很小的时候,父母都会灌输。
比如沈大娘曾经就教导过小月儿。
身上穿兜兜的地方除了娘,不能给任何人看,兄长也不可以。
良苷的二娘也告诫过良苷,不能和别的小朋友同住一间屋子,同睡一张床榻。
二娘?
良苷忽然想起了她自己的二娘。
曾经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赶她走呢。
想着想着,良苷竟然就哭了。
辛昭以为是自己的嘴巴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