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公孙老头儿一直在劝郑万厦多吃点,吃饱点,好像这便是郑万厦的最后一餐了一般。善扬郡主和晋闯都明显感到了气氛不对,郑万厦却只在埋头苦吃,今晚的饭菜很好,善扬郡主的手艺很好,有鸡有鸭有牛肉,还有各种时蔬小炒,在这西凉戈壁,鱼虾海鲜是最难得的,其次便是新鲜时蔬,今日善扬郡主虽然没有买到鱼肉,可是也买来了时蔬,郑万厦吃得很是尽兴。
但是善扬郡主和晋闯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动了几筷子就没有再吃了。便是老头儿,也吃得很少,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喝酒越喝越醉;另一种人却越喝越清醒。公孙老头儿便是第二种,他看似浑浑噩噩,却一直是最清醒的人,所以他需要大量的酒精来麻痹自己。但是今日喝的酒不同,他心中有些担忧,但是不得不这么做。所以公孙老头儿喝的是闷酒,也没有人陪他喝,只是他的眼睛越喝越明亮。
郑万厦看着着众人神情奇怪,一边扒饭一边含糊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吃?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晋闯和善扬郡主摇摇头,表示实在吃不下。于是这场饭局就变成了郑万厦一个人的饭局,公孙老头儿一个人的酒局,善扬郡主和晋闯都成了陪客。
郑万厦一个人将饭菜扫去大半之后,才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碗,或许郑万厦也并非全然不知,老头儿对他说再试最后一次的时候,郑万厦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是最后一次,何不吃饱饭再上路呢?郑万厦也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不成功,那便以剑入道,剑术攀至巅峰,同样可以到达武学的至高殿堂。而剑林三关,自己则会尽力去闯。
郑万厦吃完饭后,公孙述语气低沉道:“跟我来吧。”
晋闯和善扬郡主站了起来想要一同前往,公孙述却道:“你们都不要去,今日,我与他一同前去便好。”
郑万厦抹了抹嘴,向善扬郡主和晋闯拱手道:“晋大哥,欢欢,感谢你们从洛阳到西凉一路相伴之恩,姓郑的没齿难忘。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告诉莫邪妹妹,但是,希望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晋大哥,告诉谷主,我对不起他,他丢了红叶基业,将赌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却令他失望了……”
晋闯眼眶泛红,道:“老子才不说,老子才不做这种坏人呢,要说你自己说去。”说完之后已经是虎目蕴泪。
善扬郡主柔声道:“你瞎说什么?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爷爷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郑万厦却不理会两人,继续对公孙老头儿说道:“老头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父亲去得早,你虽然是我父亲的长辈,可是在我心里,你与我父亲并无二样。如果我发生不测,请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帮我找到我的哥哥。”说完之后,郑万厦已经跪在地上,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公孙老头儿摆摆手,道:“行了,这些要死不活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快走吧。”两人便乘上马车,一路朝着西北,飞奔而去。
晋闯和善扬郡主留在屋中,却也是魂不守舍,眼神稍一接触,就赶紧分开,两人都害怕,如果说话,就不可避免地谈到那个可怕的结局。所以两人既不说话,也不对视,各自让自己忙碌起来,却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比如碗筷碰撞,比如柴火倒地,但是这些声响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谐,反而更加令人烦躁。
郑万厦今天的感觉格外不一样,因为他感觉到,今天的风,似乎格外的大,空气当中甚至有种弥散开来的危险气息。久在西凉生活的他,自然知道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是什么,只怕这次的狂风会卷集着沙尘暴。郑万厦盘腿坐在车厢当中,灵识却早已经铺展出去。
公孙老头儿道:“这一次,你一定要当心些。风暴中心是没有风的,你必须找到那里,并且待在那里,还有,好好地感受你体内的力量,你消失的内力就藏在你的身体当中,你必须要把他开掘出来。明白了吗?”公孙老头儿说的不是很多,因为这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却对个人的领悟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以郑万厦的悟性,他明白的东西自然不用多说。
郑万厦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了没有,在这两天的治疗当中,郑万厦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体内的力量到底在哪里,他明明多次感受了体内力量的躁动,可就是无法调动起来。就像一个空有万贯家财却不知如何去花的土财主,实在令人着急。
未容郑万厦多想,他已经被公孙老头儿赶下了车,老头儿坐在前边驱车的位置上,道:“小子,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给我养老送终。”
郑万厦尚且是头一次见这老头儿如此神态,不过这次回来才发现老头儿那么多的第一次,原来他也会担心,他也会焦虑,他也会有些许的儿女情长,他也同寻常老人一样。郑万厦隐隐看见了老头儿眼角的晶莹,忽然之间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老头儿抬手揩掉眼泪,道:“西凉的风沙是大哈,老头子,都被迷了眼。”
郑万厦不想离别的情绪蔓延,强笑道:“老头儿,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明天清晨,我就能回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
公孙老头儿还想说些什么,郑万厦却已经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马车被马儿拉着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