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坐在杨府大堂,一下午喝了好几杯茶,从下午坐到了晚上。杨所修似乎是真的没回来,也是真的没在家。只不过他一点也不急,也不气。方才他刚刚吃完一顿大餐——陈府所有大厨一起胆战心惊地为他烧了一桌子好菜。
心中正这么想着,忽然外边忽然传来些许动静。男人的呢喃窃语声,沉重的脚步声。崔呈秀微微一笑,将茶杯放下。
门被撞开了。
“哎呀,崔大人。”杨所修被两名家丁搀扶着,右边是他同样被人搀扶着的好兄弟陈尔翼。两个人带着一声酒气,脸颊通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半眯着眼看着崔呈秀。“什么风把崔大人吹来了?”
“杨所修,你这花酒喝得可开心?”崔呈秀冷笑一声,坐姿却没动。
“……崔大人,你可不能……污蔑我。我可没喝花……酒……”
“是啊崔大人,我也……没喝。”陈尔翼也接上话,笑眯眯的。
“知道你崔爷爷找你干什么么?”
“……不,不知道。”杨所修道。
“不知道?”崔呈秀一声反问,拿起一边的茶壶整个儿就往杨所修脸上一倒。淡黄色的液体和点点星星的茶叶渣滓让杨所修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边的陈尔翼在那看着,不敢吱声。
第一反应是怒,他抬手抹了一把水,然后对上崔呈秀冰冷的眸子,立马打了一个哆嗦。“崔大人……下官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你还问我做错什么?弹劾你不是写的挺好?我听说你义愤填膺的,怎么,要为民除害?想把你崔爷爷弹劾到牢里面去?!”
杨所修干笑一声,道:“这……下官也是情势所逼……”
“情势所迫你就弹劾你大爷我?我问你,你如今这位置,如何得来?”
“自然是大人提携……”
“提携?你还知道我提携你?”崔呈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本官好意提携你,让你升官,去做那南京通政使。你呢?”
崔呈秀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崔爷爷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嫌金陵地小,没什么实惠,所以不愿意去陪都。本官的好意,你不但不领,反而反咬一口?!”
杨所修依然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一边的陈尔翼有些看不过去,小声地打着圆场:“崔大人也不用这么……”
“陈尔翼。”崔呈秀侧过头,冷冷打断了他。“你这个时候装什么好人?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跟杨所修是共谋?他的恩将仇报,也少不了你的份不是?”
这下子陈尔翼也垂下了头。
两个人这下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主子不好得罪。他们的行迹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崔呈秀是魏忠贤的军师,他们的心思,确实难以瞒过他。
“本官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崔呈秀忽然坐了回去,口气放缓。“先皇薨逝,新皇登基。是,新皇是没有先帝那样宠信我等老臣,可是,这不代表皇上就要除了老臣。皇上无依无靠,不用千岁,还能用谁?他不可能真的除了咱们,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去去威风罢了。”
“杨所修,陈尔翼。你们两个可要把眼睛擦擦亮啊,要不然会错了皇上的意思,落个两边不讨好。那么这朝堂之上,可就真的没有你们两个的位置了!”崔呈秀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本大爷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真的有那个心思,你们以为你们上疏一个弹劾就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不敢得罪魏公公,就拿本官挡着?白日做梦!你崔爷爷是不可能替你们背锅的!”
“真是笑死人了!自欺欺人!”崔呈秀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本官告诉你们,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想撇开就撇开?你们的把柄,可全部牢牢握在你们崔爷爷手里!想玩阴的?大家就一起完蛋!”
杨所修心尖一颤,忙侧头和陈尔翼对视了一眼。他赶忙讨好地干笑了两声,问道:“是下官龌龊了,考虑不周,希望大人不要见怪。那大人的意思是……”
崔呈秀看了一眼陈尔翼,鼻子里冒出一声哼。
“崔大人,要不这样吧?”陈尔翼立马主动上前,“明日一早,下官就立马上疏为崔大人辩护,把锅甩给东林余孽……大人看,如何?”
-----------------------------------------------------------------
“白姑娘,您稍等。已经派了人去通报过了,爷应该过会就会出来。”一名侍女给杨清一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轻声道。
杨清一点了点头,并没有喝茶,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谢府的装修风格,倒是和谢文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物件摆设极其内敛,带着些古朴的味道。她还以为他这种人,家里一定金碧辉煌的。看来是她想错了。
她盯着里边一些的那个山水屏风看了一会,似乎和她上次那个差不多。明明他家里自己也用的是这样简单的山水屏风,又为何要说她的画难看,甚至还特意送那么一个花里胡哨的屏风给她?
心里想着想着,又等了片刻,正当她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到她的耳边。
“白姑娘,没让你久等吧?”
杨清一抬眼,谢文依旧是一身黑衣,却偏偏没有任何阴暗的味道。他的皮肤并不像朱由检那般白皙,反而透着几分古铜色的野性。
“谢爷,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杨清一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坐姿也没有变化一下。“你的下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