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近,忽然直接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这肮脏阴暗的地牢。
“杨清一。”男子轻轻喊道。
“是……是你。”杨清一有气无力地喊道,她看了看这张与她心心念念的人有着三分相似的人的脸庞,然后闭了闭眼,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朱由校。她不愿再伪装着得体的笑容起身行礼,也没有力气再那样做了。
“皇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由校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皱了皱眉。
看起来倒是吃了不少苦。
而她,似乎看起来并不在意。
那么,你究竟在乎的是什么呢?
“段寒见过你,我相信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也清楚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朱由校道,并不因为杨清一的无礼而生气。
“我来,只是想问你。”朱由校微微顿住,眼睛却盯着她,脑海里却想起了自己弟弟在他面前的那一跪,以及那一句“她是我唯一爱的女子”。“你究竟是谁?”
闻言,却不似朱由校的紧张,杨清一忽然一下子,轻轻笑了。“我是谁?皇上还需要问这个吗?”
“魏公公说我是妖女,信王和段寒定说我不是。皇上心中自然早有了考量……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呢?”
“我就是问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也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朱由校忽然伸出手将她露在地上的衣服褶子抚平,“你也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我的敌人……”杨清一忽然打断了他,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自嘲,“那你可还是我的朋友吗,皇上?”
朱由校愣住,朋友?
似乎在很久远之前,他们也算是朋友。
不过是他使了一次计,中秋节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再次相见,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他下旨让她入牢,甚至一度想要撒手不管。
“所以皇上,”杨清一见他不答话,脸上的自嘲越发明显。“皇上问奴婢这些,又是何意呢?”
朱由校忽然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很刺眼。他被这一口一个“皇上”以及她忽然转变的自称激怒,语气也一下子冷了起来。“朕今日来问你,并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信王。”
“所以,你必须跟朕说实情。”
杨清一却不说话,眼中的倔强让人心疼。
“哎。”朱由校忽然叹了一口气,方才的怒意一下子散去,“我也有我的苦衷,我虽是皇上,可是也并非所有的事情都由得我做主。五弟夸你聪颖,你一定能明白的,对不对?”
苦衷……
以前的苦衷也便罢了,然而这一次,却只是因为他是皇上而已。
巩固统治是本分,不是苦衷。
“皇上。”杨清一口气很淡,朱由校皱了皱眉,这语气跟他那弟弟实在是太像了。“我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信王的关系。皇上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信王。所以,皇上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朱由校只当是她的意思是,因为朱由检她才会受此
牵连,却不知她更是说她的穿越。于是他点了点头,“我本来是不打算见五弟的,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见他。可是他却跟着段寒一起进来了……他恳求我,让我放过你,说可以安排一个人代替你,让你假死。然后……然后他说,他也就假死,抛下这里的所有,带着你远走高飞。”
“远……远走高飞?”杨清一吃了一惊,没想到朱由检会这样说。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历史上……他可是崇祯帝啊。
况且,他与她其实都很理智。
他们都不是会被感情拖累的人。
即使感情是多么让人沉迷,他也绝不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吧。
或许在盛世他会如此,因为他贪恋的不是王权,可是在这乱世之中,他却绝不会如此,因为他是大明子孙,他绝不会放弃他自己的责任。
“对,远走高飞。”朱由校锤了一下大腿,“他身为信王,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此事。”
他当然知道你不会同意。
即使你同意了,他也不会如此。
杨清一垂下眼,将眼中所有情绪都掩去。
朱由检只是想逼迫朱由校放了她而已,也算半个激将法。虽说并不高明,可是对于朱由校来说,却已然足够。朱由校是个极其在乎亲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唯一的弟弟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他,从此再不相见呢?
他只会在他的限度里……爱她。
也罢……她的爱更比不上他,她不坦诚,也没有想过要跟他白头。
终究是要离开他的。
这一次出去,她就应该要那样谋略了吧……
“老五也跟我说了,他说你确实是大爆炸的唯一幸存者,你不是什么妖女,你的生存是一个奇迹,他说……要我相信奇迹。”
“其实他说的对,我们的后人评价我的时候,或许也会感慨一句,我能登基也是个奇迹。当初父皇在位一个月就驾崩,当时……”朱由校忽然摇头笑了笑,“罢了,不提了,这些说了你也不会清楚的。”
她怎可能不清楚?
泰昌帝死得太早,他本身也不受宠,朱由校也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太子教育,更何况他志不在此。他没有母族的拥护,除了东林党的拥护,他一无是处。当年西李挟持着他,若非杨涟等人的护卫,今日又是如何一般地步?
“我想过了,或许是我太过自私了